尚婧往她的手上看了一眼，又接過她的存錢罐，眼裏閃過心疼，“都用光了啊？”
溫瓊點點頭。
醫生又囑咐了幾句，兩人離開醫院，溫瓊騎着自行車，載尚婧回家。
剛到樓下，一個花盆從樓上掉了下來，溫瓊急忙扔下自行車，扯着尚婧躲過。
溫陵探出頭，面色獰猙，“你們滾去哪裏了？把老子一個人留在家裏，尚婧賠錢貨你們上來，看我不打死你們！”
尚婧渾身顫抖。溫瓊緊緊握着尚婧的手，“我們去外面住。”
尚婧搖頭，“我們沒錢，你在樓下等着，我先上去，一會兒你再上來。”
溫瓊不肯，她緊緊地拉着尚婧，“媽，我求你了，離婚吧。”
尚婧面露悲哀地看着她。
溫瓊想下跪，被尚婧一把拉住，她咽哽道：“媽再考慮考慮，明天、明天給你答案。”
溫瓊含着淚水，點點頭。
這一晚，溫瓊不理尚婧的哀求，直接擋在尚婧身前，被溫陵打得後背火辣辣的疼，她躺到牀上時，已經疼到麻木，好像身體根本不是她的。尚婧眼裏的決裂卻令她格外痛快，只要尚婧肯離婚，她挨頓打沒什麼的。
她本以爲自己會疼得睡不着，但還是迷迷糊糊睡了，朦朧中一雙手輕輕掀起她的衣服，溫柔地幫她上藥。第二天，身上的藥味讓她知道是尚婧半夜過來照顧她了。
即使擦了藥，溫瓊還是感覺背後刀割似的一陣陣疼。她打開房門，看到尚婧坐在沙發上，滿眼血絲，“媽，你一晚沒睡？”
尚婧擡起頭，嗓音沙啞，“喫早飯吧，喫完了去上學。”
溫瓊說：“你等下要睡會兒。”
“好。”
溫瓊剛端起手邊的粥，尚婧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小瓊，你爸他不會離婚的，媽不是沒想過離婚，一來是爲了你，二來你爸肯定不會同意。”
溫瓊轉過頭，“那就依靠法律讓他同意。”
“可是要怎麼做呢？”尚婧不懂那些，她空有一副好皮囊，是典型的家庭婦女。這個時代遭遇家暴的人不少，沒幾個真的離婚。溫瓊思想超前十年，她知道的尚婧並不知道。
溫瓊眼神堅定，“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肯離婚，我有辦法。”
尚婧有些擔心，“你別做傻事。”
溫瓊喝了口粥，“不會，你放心。”
她喫完早餐，起身抱住尚婧，尚婧剛想撫摸她的後背，又怕弄疼她，以前女兒從來不會這樣護着她，女兒也怕疼，她也不希望女兒幫她擋，疼在她身上她可以忍受，可是昨晚看到女兒的傷，她才猛然發現，這樣的日子如墜地獄，暗無天日。
溫瓊騎着自行車，每動一下後背都很疼，後來只能推着車往學校走。
她昨天有好好完成作業，今天按時交了，修清巖沒有吭聲，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早讀結束，溫瓊準備去找老師換座位。可是她還沒起身，桌子猛地朝她的後背撞了過來。那一瞬間巨大的疼痛傳來，她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喘不上氣來。
蘇果兒轉頭喊道：“修清巖，你夠了！”
蘇果兒刷地站起來，“我要去告訴老師！”
班花回過頭，滿眼嘲諷，“就撞那麼一下，也沒多大力，怎麼好像很疼的樣子，溫瓊，你別裝可憐了！”
溫瓊是真的疼，她緊緊攥着手裏的筆，幾乎硬生生從中折斷。
孟凌見狀，低聲道：“我看不像是開玩笑的！”
修清巖眉眼微斂，看到她白皙的手背青筋綻起，猛地起身，來到她的身側，手一摟她的腰，將人打橫抱起。
溫瓊的額頭滲出冷汗，下脣咬出了血痕。這時候，看熱鬧的人才發現不對勁。
修清巖看着她的臉，眉頭不由皺起，大步地往門口走去。
她很瘦，修清巖可以輕易抱起。他擡起指尖，透過衣物觸及她的骨頭，藍白色的校服緊貼着她的後背，碰到傷口，疼痛中她恍惚地睜開眼，看到堅毅的下巴，她很疼，太疼了。
到了醫務室，老師將他們趕出去，詢問溫瓊，“哪裏不舒服？”
溫瓊搖搖頭，“我沒事，等會就好了。”
“我給你檢查一下。”看到她的後背，老師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溫瓊抓住老師的手，“老師，請你別說出去。”
老師看着那青紫一片的後背，問道：“誰打的？你是走讀生吧？你父母打的？”
溫瓊苦笑，“是。”
“父親還是母親？”
“我母親也是受害者。”
老師難以置信，“這麼嚴重可以告你父親的。”
溫瓊點點頭，“老師，你有手機嗎？”
“有。”
這些年智能手機還沒普及，不過拍照不成問題。
溫瓊趴在牀上，說道：“老師，你能幫我拍下我的後背嗎？照片留下來，以後可以用。”
老師愣了下，她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能有這樣的想法，“好，我幫你，你叫什麼名字？”
“溫瓊。”
“溫瓊，你很聰明。”
溫瓊笑了笑，她哪裏聰明，她跟她母親都太笨了，所以纔會被男人握在手心裏，翻不了身。
班主任吳老師聽到消息，在門外問道：“劉老師，溫瓊怎麼樣了？”
劉老師拍好照片，問溫瓊，“讓吳老師進來嗎？”
溫瓊想了下，點點頭，“好。”
劉老師把溫瓊的衣服拉下一點，去喊吳老師，吳老師一進來，就看到溫瓊後背上的傷痕。他愣了下，下意識地說道：“修清巖不可能這麼混蛋！”
劉老師無奈，“你好好看清楚，她的傷是皮帶抽的，不是修清巖打的。”
吳老師沒有靠太近，過了會兒，他才恍然明白過來，“溫瓊，是你父親吧。”
溫瓊應道：“嗯。”
“你爸真的……”吳老師不太喜歡成績差的溫瓊，對她的這個父親也不喜歡，甚至厭惡。
溫瓊悶在枕頭上，“吳老師，如果我媽要離婚，可以麻煩你當我的證人嗎？”
吳老師看向劉老師，劉老師點點頭，吳老師回道：“可以，我會當你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