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是六點到九點,剛到八點,溫瓊就要走。修清巖講到一半,用筆尖壓着作業本,“幹嘛去?”

    “我還要打工,提前一個小時走。”溫瓊收拾着書本。

    修清巖這纔想起來,她還在文具店打工。他冷哼一聲,“所以剩下的題不講了?”

    “明天再講行嗎?”溫瓊背起書包,教室明亮的燈光下,她側臉的肌膚白皙水嫩。

    修清巖點着筆尖,故意不應,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我先走了。”溫瓊好像只是通知他一聲,根本沒有等他迴應。

    修清巖自然特別惱火,長腿往旁邊一伸,攔住了她的去路。

    溫瓊停下,轉頭看了看他,隨後擡腿,跨了過去,匆匆離開,半點遲疑都沒有。

    旁邊的孟凌正在給蘇果兒補課,突然停下看過來,叼着棒棒糖的曾鳴,也望向修清巖那張冷厲的俊臉。修清巖一沉下臉,盡顯銳利的鋒芒,眉眼之間彷彿都是冷冽的冰碴兒,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自己座位上縮。

    修清巖把作業本扔到桌上,收拾好書包,站起身來。

    孟凌嚇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來,壓住他的肩膀,“巖哥,別衝動,她是女生,你向來不對女生動手的。”

    “放開!”修清巖盯着他的手,眼神清冷。

    孟凌被他一盯,不由鬆開手。他急忙說:“巖哥,你先別走,你等我,我這裏還……算了,先不講了,蘇果兒你自己慢慢體會吧!”

    說完,他把作業本推給蘇果兒,拎起書包,去追修清巖。曾鳴也咬着棒棒糖跟上。

    教室裏一下子少了三個人,其他同學大大鬆了一口氣,劍拔弩張的氣氛褪去,明顯輕鬆許多。

    蘇果兒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有些擔心溫瓊,畢竟修清巖這個人有時候特別不近人情,於是她也收拾好跟着出去。等趕到離學校不遠的文具店門口時,她停下腳步,站在陰影處偷看。

    修清巖並沒有進去找溫瓊,他靠在旁邊那棵樹下,叼着煙,深沉地望着文具店的方向。

    老闆娘知道溫瓊最近不能準時來,於是把整理貨櫃的活留到最後。溫瓊一進門,就擦拭貨櫃,用雞毛撣子打掃高處的灰塵。溫瓊雖然戴着口罩,但灰塵依然落滿頭頂,明晃晃的燈光下可以看見那一層浮動的塵埃,她低低咳嗽了兩聲。打掃完,她又轉身去搬了記事本和筆,擺放整齊。

    她從八點進入文具店,一刻都沒有停過,直到九點,這一個小時終於忙完,她拿走了屬於她的十塊錢,跟一直在看電視的老闆娘打過招呼,才把錢揣進兜裏,走出文具店。

    在樹下的三個人,迅速往樹後躲去。

    孟凌跟着躲了,還有些傻缺地問道:“我們爲什麼要躲起來?”

    “是啊。”曾鳴也一臉茫然。

    但是看到沉默的修清巖,他們頓時閉上嘴,保持安靜。

    自行車碾在地面,漸漸走遠,修清巖他們才從樹後走了出來。

    孟凌說:“她剛剛拿的是十塊錢吧?”

    曾鳴舉起大拇指,“行啊,視力不錯,我都沒有看清,反正不是大張的就是了。”

    “嘖,一個小時才十塊錢,有什麼好乾的。”

    “我也覺得,還不夠買包煙的。”

    修清巖沒有吭聲,他掐滅菸頭,往路邊停着的車走去。孟凌與曾鳴對視了一眼,兩人也緊跟着上了車。

    孟凌一上車就癱坐着,“好累,終於可以回家了。”

    “張叔,走陽光大道。”

    孟凌猛然坐直,“什麼?去哪?不回家嗎?”

    修清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孟凌立即縮到角落裏,“聽巖哥的。”

    張叔點點頭,“好的。”

    車啓動,往回家的反方向雲海大道開去。

    蘇果兒從陰影下走出來,看着遠去的車,又看了眼溫瓊剛剛離開的方向,騎上自行車,放心地回家了。

    W城是一座大城市,九點不算晚,路上車流密集。進入雲海大道沒多久,曾鳴打個哈欠,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忽而瞪大眼睛,指着不遠處的纖細身影,“那不是溫瓊嗎?她家住在這附近?巖哥,你不會是爲了跟着她,才……”

    “張叔,開慢點。”修清巖按下一旁的車窗,吩咐道。

    “是。”

    一旁的自行車道上,穿着冬季校服、戴着手套的小姑娘,慢悠悠地騎着自行車,她好像一點兒都不着急,路燈昏暗,卻能見她彎起的嘴角,似乎很享受這種夜裏騎車走在路上的愜意感覺。

    車即使開得再慢,還是超過了她,張叔只能打着雙閃,暫時停在路邊,看了眼後視鏡。修清巖的手臂搭在車窗邊,他看得入神,半張臉埋在昏暗裏。張叔搖了搖頭,繼而又笑了。

    稍微等了會兒,溫瓊的自行車才緩慢地騎了過去。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車在啓動的瞬間,溫瓊的自行車突然跟一輛山地車相撞,溫瓊整個人摔了下來。修清巖大喊:“停車!”

    張叔猛地踩下剎車,修清巖大步流星往溫瓊那裏走。曾鳴與孟凌也下了車。

    修清巖走近,看到溫瓊被一個身着黑色運動服的男生扶起,那男生眉眼清俊,正低頭看着身邊的女生,“是你!”

    溫瓊掙脫楚信的手臂,“放開!”

    她沒想到,撞上的人會是楚信,意外又慌亂,更感覺心煩,她上輩子到了二十二歲才認識這個人,這輩子怎麼三番五次遇到他?急迫想要遠離的念頭令她焦躁,這時胳膊被人提起,往後一拉,她踉蹌幾步,撞進另一個懷抱。她眉頭緊蹙,對上修清巖同樣皺起的劍眉。

    修清巖上下打量着她,俯身摸了摸她的膝蓋,低聲問道:“有沒有受傷?”

    溫瓊愣了下,“沒有,我沒事。”

    “手臂呢?”修清巖抓着她的胳膊,仔細檢查。

    溫瓊反應過來,想要掙開,“我真沒事。”

    修清巖見她沒有受傷,才放開了她,擡起頭,對上楚信的目光。

    楚信看到幾乎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有些詫異,畢竟這姑娘看起來年紀還小。他上前,解釋道:“我叫楚信,剛剛是我不好,我騎得急了沒有剎住,我可以帶她去醫院看看。”

    他俯身撿起溫瓊掉在地上的書包,書包上有校徽還有溫瓊的名字。他在那個名字上多看了幾眼,溫瓊……他含在嘴裏暗暗唸了一遍,隨即把書包遞給溫瓊,眼含笑意說道:“原來你叫溫瓊,你的名字真好聽!”

    溫瓊兩個字在楚信的嘴裏念出的那刻,她整個人從修清巖的懷裏彈了出來。她一把搶過自己的書包,冷着臉對楚信說:“我沒事,不用去醫院,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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