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史饞貓都察院 >第四章 小蠻失蹤後
    錦衣衛們作的記錄一般都很簡短,只說上一天二十一日傍晚,推官王朝宗專門到聶小蠻的府所裏去訪問,卻沒看見人。據小蠻的傭人衛樸說,聶老爺在二十日那天的一早出門以後,至今還不曾回府,並且毫無任何音訊。

    這可以說是非常奇怪的。因爲平時聶小蠻假如在外面盤桓,總要送一個消息回府。結果這樣一來,外面便開始紛紛議論,傳言這一位聰慧過人的御史可能已經失蹤。

    這記錄給蘇景墨的刺激相當嚴重。他開始在驚愕之餘,對於這記錄的猜測很表擔憂。

    畢竟聶小蠻假如有什麼外出公務,或是有別的行動,總要給自己帶個口信,至少也得給自己留封信吧?現在景墨這邊也毫無所知,可見失蹤的猜測,很有可能變成事實。

    聶小蠻到底去了哪裏?莫非已遭了“插天飛”的暗算?或是他已經不幸落到了什麼奸人的手中?

    景墨想了一會,終於把刑部通報丟到一旁,親自跑了一趟去問一問小蠻的傭人衛樸,但衛樸的答話卻是不大清楚。

    衛樸說:“老爺是前天早上出去的,臨走時並沒說明往那裏去。我以爲他是照常出去買食材的,就在天井裏喂貓,等他回來。誰知道他這一去就沒回來。”

    景墨問道:“他可曾帶行李走?”

    “沒有。不過老爺出門時我沒有看見。”

    “什麼?沒有看見?難道他故意溜走的?”

    “呃——呃——不十分清楚,大人,那時候我在喂貓呢。”

    “嗯,那天你還注意到了什麼,什麼情況都可以。”

    “讓我想想,大人,嗯,有一樁,上夜老爺在房裏忙了半夜。”

    “忙什麼?”

    “我不知道,大人—一——嗯,昨天我看見有幾隻箱子都像打開翻找過。”

    “你也不知道他開箱子做什麼?”

    “我不知道,大人。”

    “還有別的情況嗎?”

    衛樸想了良久,才說:“蘇大人,上一天夜裏,我——我好像還聽得一兩聲呼叫!”

    景墨喫驚地問道:“喔,你聽清楚了?是誰的呼叫聲?”

    “我——我不知道,我睡着呢大爺,不太清楚。”

    景墨覺得衛樸的答語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也太多了點,不過這時候景墨已經不能再耽擱,現在要先到司裏點卯,只得先行離開再說。

    這點卯就是點名,但凡歸鎮撫司管的錦衣衛們,都要定期點卯。

    就連鎮撫使大人,千戶大人這樣的高位,點卯也不敢不到,更何況蘇景墨不過是小小的旗官一名,又怎敢造次。無奈只得先回司裏,一路上卻覺得此事越來越不簡單。

    這金陵雖然也號稱都城,卻是萬萬比不得北京,多數金陵的官員並無太多實實政事可以處理的。很多不過是在北京失意了,或者在政爭中失利了,亦或者再無官運了纔來這裏混過餘生。風氣如此,所以,也纔有了聶小蠻這樣居家養貓,蘇景墨這般點卯之後四處溜達,在金陵官場倒也不算奇特。

    等景墨忙完了自己衙門的事出來,這時候已近辰時光景。桃葉渡上正當菜市上市,挨山塞海,喧鬧異常。

    當景墨在人叢中穿過的時候,有一副菜擔忽而鉤住了他飛魚服的衣袖,幸虧景墨趕緊站住,沒有把他的衣袖鉤破。衣袖中景墨藏着一把十字短劍,要是落了出來,未免驚動百姓。

    景墨因着聶小蠻的叮囑,出門時也常佩武器,以備萬一的意外。按說錦衣衛本來是佩刀的,不過景墨此時倒沒佩戴。

    經年以來小蠻所破獲的案子中,各種巨盜原兇,什麼惡人都有,難免沒有懷恨小蠻的仇敵。不過景墨雖和聶小蠻聯手辦案,並不居於主要的地位,一般人的目光也並不留意在景墨的身上,還有一點就是,沒有人會隨隨便便去招惹錦衣衛的人,哪怕只是一名小旗官。

    故而蘇景墨在金陵城中走來走去,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意外危險。

    景墨走出了桃葉渡,向北轉彎,一直到了三步兩橋,剛纔停了腳步,想招呼一乘停着的轎子,忽聽得背後有人叫自己。

    “蘇大人,您這是上哪兒啊?”

    景墨於是回過頭去,想看來者爲誰。於是看見了一個身體結實而五短的男子,穿一件墨色曳撒,下面露出的褲腳管卻是黯色的。那人的頭上戴一頂青色邊鼓帽,帽檐罩住了他的臉的上半部。

    景墨仔細一瞧,並不認識這人。這人卻在向景墨招手。景墨於是便站住了等他走近前來,可是忽然感覺自個兒的右側裏另有一個身影靠近自己的身體。

    景墨心裏頭一驚,頓時就警覺起來,迴轉頭來,還沒有瞧清楚這第二個是什麼樣人,就覺着那後面身影朝自己一個猛子地快跑幾步,靠近身來。

    景墨這時候愈發覺得事情不妙,於是急忙把手伸向自己那把防身的十字短劍,忽然有一樣東西已經抵住了景墨的軟肋。景墨的右手也同時被那右邊的人握住了。

    “朋友,這是什麼意思?”景墨仍鎮靜地問了一句,其實心臟早就跳成一團了。

    那戴邊鼓帽的人從背後低聲說:“蘇大人,你是個明白人,識相些,不然摘了你的瓢兒把子!”

    摘瓢兒把子是江湖黑話,意思就要了某人的腦袋。

    右邊的人也接口道:“蘇大人,你不必自己花錢僱轎子?我們有寬敞的大黑騾車等着,落得省幾個車錢。”

    這個人一身半土不洋的打扮,身着一襲大黑領道袍,頭上一頂污穢不堪的六合帽,而且黑臉上滿是粗麻子,形狀很可怕。

    接着聽見身後緩緩傳來的馬蹄聲,一輛騾車由遠而近。待騾車駛近了,停在景墨的面前。黑麻子馬上打開車門。景墨的背後頂住軟肋的東西仍沒有移動。

    景墨的心底很清楚,這是碰上喫生米的了,看來這幫賊人膽子不小啊,敢在金陵城裏綁錦衣衛的票,這妥妥地是要玩命啊。

    往日裏景墨曾幫助聶小蠻破獲了好幾起綁架案,想不到今天竟親自嚐到了這個味兒。

    景墨的衣袖袋中本來藏着十字短劍,此刻可以冒一冒險,掙脫了賊人的抓握,把十字短劍掏出來,和這兩個人拼一拼?不過,在這情勢之下,自己若是輕舉妄動,除了頂住腰眼的利刃馬上就會捅進身體之外,恐怕沒有別的可僥倖的希望。

    作爲權宜之計,景墨只有暫時配合,靜待局勢的變化。否則作出無謂犧牲,不但算不得英雄,假如被聶小蠻知道了,恐怕也覺得自己只單憑血氣之勇,缺乏周全的思考,結論只是“蠢有餘辜”。

    這念頭在景墨的大腦裏經過的時間原只有一剎那工夫。主意既定,景墨便毫不抵抗,跟着那兩個人上了騾車。在上車時,兩個人仍是一左一右很謹慎地簇擁着,一點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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