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史饞貓都察院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神祕請帖
    金陵的夏天幾乎像個二胡卵子的孩子,它總是來得很早,走得又特別晚,時不時還要殺幾個回馬槍。

    金陵,夏天最不缺的就是藍天白雲。

    從內秦淮河西的莫愁湖到城南的夫子廟,從老門東到閱江樓,金陵之大,無論在哪,走在路上,你只需微微擡頭,就能看到瓦藍瓦藍的天空。

    因爲南星要回孃家去,所以蘇景墨決定乾脆到聶小楊的饞貓齋住上幾天。

    正午時分,火爐一般熱的太陽滿照在街心。那黃澄澄一片的砂石街面,給灸烤得如同烙鐵一般。腳行的轎伕們赤着雙足,在烈日中掙扎搏命。他們的足底上雖然起了厚繭,神經的感覺似乎比較地遲鈍一些,但是終究沒有完全麻木。

    單看他們的腳在烙鐵般的路上拼命地起落交換,不敢有稍稍停頓,就可以想象到他們的腳假如起換得遲些,也許就要忍不住地臉上發熱的痛炙。但他們的足越換得快,他們背心上的汗珠也越見得粗大,也越容易滾瀉下來!

    景墨所乘的馬車跑起來還有點小風,可也完全擋不住這酷暑,這時候已經是午時三刻左右。蘇景墨走下車子來,看見了車伕那種喘息不住的狀態,再看看那匹眨動着眼睛無精打采的挽馬。

    蘇景墨不禁在心底感嘆道,衆生皆苦呵。

    接着,景墨摸出一塊碎銀,向他的手中一塞,便掉頭走進了饞貓齋,似乎真實再不忍看見車伕的那種汗下沾襟的形狀。

    “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有一種乘具可以不以畜力和人力的勞苦爲代價呢?要是有這麼一天,那天下衆生來說將是多麼大的福氣啊?”

    景墨一邊走一邊不禁在腦子裏想着。

    景墨走進了門,去了竹笠,又卸下了那件墨色紗布的大領衫。景墨覺得自己的那件松江布的中衣,背心上也被汗粘成了一塊。景墨隨即一併脫了下來,又叫衛樸打水洗面衝身子。

    景墨光着上身,一邊沖洗一邊問衛樸道:“你家老爺回來了沒有?”

    衛樸奇怪道:“沒有。他不是和你一塊兒出去的嗎?”

    景墨應道:“是的。只是我們雖然同出,去的地方卻不同。”

    那天早晨景墨去校場看用紅毛夷國技術鑄造的弗朗機後裝大炮,配開花彈;聶小蠻卻往自一處醫館去看他的老友常風遙郎中,看來是有事給耽擱住了,但小蠻並沒有說不回來喫午飯。此刻午時將近,景墨不知道小蠻怎麼還不回來。

    景墨一邊擦着身子一邊又問道:“他有沒有託人帶口信回來?”

    衛樸搖頭道:“也沒有。”

    衛樸這時候正在用蚱蜢喂貓,景黑看連連搖頭,心想不知道小蠻又看了什麼怪書了。怎麼老是用這些古怪的東西喂貓。

    平時,聶小蠻每次出外,大約總會說明什麼時候回來,以免喫飯的時候和景墨兩人彼此等待。

    今天小蠻既沒有提前說明,到了用飯的時候仍不見他的影蹤,略略使景墨有些惶恐。莫非小蠻會遇到什麼意外事故,所以不能分身?衛樸重新走到景墨的座旁,手中拿着一個淺紅色的信封。

    景墨問道:“是信嗎?”

    衛樸道:“不是。好像是一個請帖。”

    這衛樸早就把景墨當成了饞貓齋的第二個主人,雖然小蠻不在,但有書信一類都是直接交給景墨。景墨接過一看,封臉上寫着聶公小蠻並蘇公景墨二位老爺親啓的字樣,拆開來當真是兩張大紅色的請帖。

    那帖上寫着幾行金字:

    恭請二位聶公、蘇公二位老爺福安

    請於嘉靖三十七年七月二十四日未時以後,假座百靈街榮華園舉行婚典,恭請觀禮。

    高霏並丘靜如拜上二位大老爺順叩崇祺。

    景墨讀了那張請帖,一時記不起自己和這姓高和姓丘的有什麼交情。聶小蠻也沒有說過近日有什麼認識的人要成親。那麼這張請帖是誰給自己和小蠻的呢?那寄帖的人會不會別有用意?

    莫非又是因爲小蠻的名聲,金陵街臉上知道的人不少,這樣一來便有人要想請到聶小蠻也算是有了名人蔘加?或是有人仰慕小蠻的名氣,想借此爲藉口來和小蠻結交?可是又不太像,這兩種想法都覺得不很近情理。

    於是,景墨又假設有什麼人間接或直接受過小蠻與自己的好處,此刻追念舊誼,所以發一張請帖給自己這邊,表示不忘舊恩。不過自己和小蠻這些年來的經歷太多了,接觸的人爲數不少,景墨自然也記不得許多。

    景墨一邊穿好衣服又問道:“衛樸,這請帖什麼時候來的?”

    衛樸道:“就是你們出去以後,約在巳時二刻,有一個小廝特地送來。”

    “他可曾說什麼話?”

    “他說:‘我家小姐說的,請二位老爺一定要賞光。’此外沒有別的話。“衛樸斜着眼角,暗暗地向我的臉上瞥了一瞥。

    奇怪!請帖是一個小姐給自己和小蠻的!那麼這小姐是誰?會不會就是今天成親的丘靜如?

    或是還有有別的什麼小姐?但是景墨除了案子上有接觸之外,並不認識任何女子,更想不起有姓丘的女子是誰。

    聶小蠻的交識,景墨自問也大半知道。可不曾聽到小蠻新近結交過什麼女性友人,那麼這一位小姐到底是誰?

    這倒算是一樁小小的迷團,一時也不容易猜測。景墨便站起身來,把帖子向書桌上一丟,找了一把蒲扇扇起風來。

    景墨一邊扇一邊說:“衛樸,你去叫蘇媽預備飯吧。時候也不早了,你家老爺不見得回來喫午飯了。我肚子很餓,我要先吃了。”

    衛樸答應着走出去,但衛樸出門口時,他的眼角似乎仍在窺測景墨的心思。

    景墨又推測到聶小蠻之所以不回來的緣由。莫非他就是往那成親人家去的?或者碰巧他早知道今天榮華園中的婚典,但爲了某種關係,隱瞞着自己,以便一個人俏悄地去?

    …不,…不像。觀禮是冠冕堂皇的喜事,小蠻爲什麼要保密?既然要保密,請帖上爲什麼又寫着兩個人的名字?那麼他之所以不回來,不過偶然巧合,和請帖應該沒有關係。自己假如這樣猜想,未免要被小蠻說自己又是神經過敏了。

    蘇媽進來稟告,飯已備好。天氣太熱,中午真實喫不下什麼,只准備了一點從外面買來的什錦豆腐澇,一碟狀元豆,一盤鹽水鴨。豆腐澇也叫豆腐腦或是豆腐花。

    豆腐腦這東西大明朝南七北六,兩京一十三省各地都有,但是金陵的豆腐澇和其他地方的不大一樣,金陵的豆腐澇講佐料比較多,一般都有蝦米、榨菜、木耳、蔥花、辣油、香油等十多種佐料,不光是顏色比別處平常喫的好看,口味更是集中了香、鮮、鹹淡等,喫起來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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