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裏拎着之前換下來的一身衣服,咧着嘴傻笑着和保安道別。幸福來得太突然,砸的他有些找不着北。漫無目的的走在幸福路上,林多餘覺得人生巔峯似乎只差一步,或許腳步在跨的大一點,他就能成就人生夢想啦。
正這時候,他身邊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停了下來。林多餘嚇了一跳,卻見車窗慢慢搖了下來,一張幾乎要佔滿整個車窗的臉伸了出來。
“趙雅?”
嘿,沒想到這人還認識。只不過,看到這張肥碩而又圓滾滾的大臉,林多餘真心提不起什麼興致。
“林多餘,真的是呀。我還以爲我在做夢呢,你怎麼跑這兒來了?”趙雅看到林多餘似乎挺開心的。
可這話聽在林多餘的耳朵裏,卻怎麼感覺都彆扭。對趙雅這個大胖子,基本上在班級裏,是第二個被大家忽略的人。林多餘也是經常忽略她的存在,雖然他是那個第一被大家忽略的人。
“在這兒看到你也很意外啊,你家裏不會住上邊吧?”林多餘冷嘲熱諷的問道。
可趙雅卻眨了眨他那圓溜溜的大眼睛,認證的點頭道:“是啊,你怎麼知道我住哪兒?”
這下,林多餘傻了。他說的上邊自然就是龍華別苑了,腳下這條路名叫幸福路,通向的方向只有上邊的龍華別苑。
“你這是要去哪?這條路上沒有公交車的,要不你上車我送你吧。”趙雅又說道。
“不不不,不用了。我走下去就行。”
趙雅住在龍華別苑?林多餘一時間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
“沒關係,反正我也順路。”趙雅再次說道,眨巴着大眼睛一臉的期待。
林多餘從這期待的表情裏看懂了很多,他突然發下,自己好像長大了!算了, 這車真心不能做,風險係數有點大。
“上車!快上車!”林多餘正欲開口拒絕,腦海中響起了小妖的聲音。
“啥?”林多餘脫口而出。
“啊?我說我順路,正好送你。”趙雅又說了一遍。
小妖催促道:“快點上車,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林多餘無奈,對小妖喊道:“我怕我上車後悔一輩子。”隨後,他側頭對趙雅笑了笑,宛拒道:“還是算了,你有事兒快去忙,我走走挺好。”
說完,他快步朝着前方走去。趙雅卻不肯放棄,讓司機慢悠悠的跟在林多餘的身後,好似在陪着他一起散步。趙雅如今的體重基本已經二百,她當然知道林多餘看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說好聽點,是敬而遠之。說不好聽,那是發自內心的討厭。但不知爲什麼,自從上大學開始她就對這個樸質,內向,又有些自卑的大男孩一見鍾情。
在班級裏,他們二人基本是一個南極一個北極。林多餘坐在靠窗的南極,趙雅則坐在靠牆的北極。而且都是最後一排,沒有同桌!
大學三年,她甚至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沒人能體會到她的孤獨,就好像沒人能體會到林多餘的卑微。
“喂,林多餘,我有話要對你說,你上車好嘛?”走了大約十多分鐘,趙雅終於忍不住又來到林多餘跟前對他說道。
林多餘回頭的功夫,突然前方一腳踩在了一坨黏糊糊的東西上。
“小心!”趙雅善意的提醒,可惜已經晚了。但她的一聲喊,讓林多餘下意識的想到了什麼,另一隻腳纔剛擡起,腳下卻又突然一滑!
“啊!”
“噗通!”
“刺啦!”
林多餘一聲驚呼,身邊的車子停了。他結實的坐在了地上,緊急關頭,趙雅伸出她壯碩的手臂拉住了林多餘的衣服。可惜,還是沒能挽救林多餘悲劇的結局。
結局比悲劇還悲劇,林多餘腳上滿是黑乎乎的狗屎,屁股也結結實實的坐在了狗屎上。更悲劇的是,旁邊趙雅正尷尬的拎着他那價值不菲的運動服的一條袖子。
林多餘撇着嘴,慢慢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好嘛,臭的他一陣乾嘔。原本愉快的心情,被一坨狗屎臭的體無完膚。好好的一身兒行頭,全廢了!
趙雅推開車門走下來,手裏拿着一包紙巾,關心的問道:“林多餘,你沒事吧。”正欲伸手想要把林多餘扶起,卻被其一把甩開。
林多餘怒不可遏的轉頭仰視着如一座小山般的趙雅,聲音冰冷的問道:“你不是有話要說嘛?現在你可以說了。”
司機師傅李叔聞言,開着車子到前方不遠處等着。
“林多餘。”
心中怒火熊熊的林多餘,倔強的寧願坐在狗屎上,也不願讓自己的醜態暴露在趙雅面前。他聽着趙雅喊自己的名字,就好像一個嘲諷的耳光啪的拍在臉上般,火辣辣的,讓他無地自容。
趙雅在班級不招人待見,胖可能是一方面原因。可人家他媽的家裏住在龍華別苑,至少人家不愁喫不愁穿。可自己呢,沒爹沒媽沒人管,上大學開始就要在火葬場整日承受着燒紙味,爲了攢點錢省喫儉用,就差跟野狗搶食吃了。
“林多餘,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趙雅蚊子一般的聲音, 在林多餘的耳邊嗡嗡,更加加劇了他心中懊惱。
他滿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拳砸在地上,仰起頭對着趙雅問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現在我還能想聽什麼?”
“我,我,我想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趙雅一句話說完,腦袋已經快鑽進領子裏。
林多餘冷笑一聲,其中夾着自卑和嘲諷。他是在嘲諷自己,嘲諷這個世界。活了二十來年,連個女朋友都沒交往過,第一次有個女孩喜歡自己,居然是個二百多斤的霸王龍!他孃的,還真是個食肉動物啊,不忌口麼?
“從上大學的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了你。馬上就要畢業了,你能給我個機會麼,我,我明天就要出國去...”
“哈哈哈...”林多餘突然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笑的眼淚從眼角滑落。笑的趙雅從害羞到自卑,在到不解,最後變得眼圈發紅。
“喜歡我?哈哈哈...太可笑了。這天底下,居然還能有人喜歡我,哈哈哈...我憑什麼值得你喜歡?整天穿着地攤貨,渾身的燒紙味兒,長的又不帥,窮的不如要飯的,你爲什麼要喜歡我呢?”
“因爲你真實。”趙雅低着頭說道。
“真實?哼。”林多餘搖了搖頭,冷笑道:“趙大小姐,您都要出國了。何必拿我這種窮酸小子取樂?想找個男人,多少錢找不到?”
趙雅濃眉豎起,有些氣憤。
“林多餘,你,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能這樣詆譭我呀。“
因爲一時氣憤,林多餘也意識到自己話說的有些過份了。但礙於面子,他只是沉默的低下頭,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他也從來沒想到,兩個本該屬於平行世界的人,會突然有一天對他表白。
“林多餘,我喜歡你是認真的。我知道因爲我胖大家都討厭我,可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呀!”趙雅的眼圈已經佈滿了水霧。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給我等着。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今天你的選擇是錯的。”說完,趙雅擡起手擦掉眼淚,把手裏的袖子甩在林多餘的身上,哭着跑開了。
林多餘坐在地上,又一次自嘲的笑了。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嫌棄?就是穿着十萬塊一套的衣服,也還是湊狗屎堆裏爬出來的臭蟲罷。在幸福路上,罕見的一坨狗屎都能被自己踩到,還真不是一般的運氣呢。
趙雅離開了,林多餘站起身,悽慘的模樣,真不如路邊要飯的乞丐。至少,人家身上沒臭到他這種程度。
林多餘回到火葬場時,已經是三個小時後,身上有一次換上了他昨晚離開時穿的那身衣服。
“小林子,一晚上沒回來,跑哪鬼混去了?”門口守衛的徐老,嘴裏吐出一口濃煙,笑眯眯的對林多餘問道。
“沒,沒去哪兒。”林多餘失落的回道。
“嗯?心情不好?手裏拎的什麼東西,怎麼臭烘烘的?”徐老湊過來,彎着腰想要看看衣袋裏裝的什麼。
林多餘趕忙拿到一旁,躲閃的說道:“沒什麼,我,我先回去了!”
丟下一句話,林多餘匆忙的跑開了。徐老站在原地,嘴裏吧嗒吧嗒抽着菸袋,嘴角卻挑起一絲笑意。
回到自己的小屋,林多餘放下手裏臭烘烘的衣袋,一頭栽倒在牀上。腦海中不知爲何還在迴盪着趙雅說的話,可以一想到趙雅那肉乎乎好像南瓜的臉,他就不禁背脊發寒。
“你回來了?”
忽然間,林多餘好似產生幻覺了般,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他將臉從枕頭裏擡起,扭頭一看!
赫然間,一張蒼白的臉映入眼簾!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