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月畢竟是女主人,很快恢復正常,笑着打招呼,“瑤兒來了,快進來,爺爺在裏面休息呢。”
陸欣在裏面的套間陪爺爺說話,聽到外面的動靜,攙着爺爺出來,看見楊柳,臉色一變,可礙於大家都在場,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姐姐來了,快請進,這是咱們自己家的宴會,不用拘束的。”
陸欣比她媽媽手段高明多了,三言兩語就表明楊柳客人的身份,還讓人挑不出理來。
楊柳當然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可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陸家的財富,她不會覬覦,自然就不會巴結他們。
那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面功夫,她不屑做。
當一個人連財富都不放在眼裏,還真沒有什麼能拿捏住她的,梁明月對近來發生的變化越來越無力應對,但願女兒能替自己出口氣。
兒子臉上的神情是一貫的漠然,她猜不透兒子的心思,可從剛纔的情形上看,兒子心中的天平已經向陸瑤傾斜。
血緣親情,真的可以消除隔閡嗎?她該怎麼辦?爭了半輩子,連兒子都不幫她,她這個媽,是不是也太失敗了?
楊柳無視衆人訝異的目光,點點頭,直接走到爺爺面前,拎着的蛋糕雙手奉上,笑嘻嘻地說起祝壽語,“瑤兒祝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爺爺,要健康長壽哦。”
陸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聲音洪亮的一點也不像七十歲的老人,“瑤兒啊,你能來給爺爺祝壽,爺爺一定能活一百歲。”
陸玉婉很機靈,馬上來到老爺子面前,隨聲附和,“瑤兒,你爺爺上午還和我們說你會早點到呢,這不,可讓他老人家說着了。”
伸手接過楊柳手裏的蛋糕,那敞亮的笑聲整個休息室都能聽到,“爸,你看瑤兒多孝順,訂做的蛋糕是你最喜歡的榴蓮口味,一會兒您一定要喫一塊啊。”
姑姑話語柔和,神情和藹,彰顯十足的親情,可她眼裏的蔑視,楊柳還是覺察到了,這麼裝模作樣,不累嗎?
“好好好!”
陸老爺子一連說了三個好,拉楊柳坐在自己身邊,拍着她的手,仔細端詳她的神情,沒有看出一點勉強的意味。
老爺子真的開心了,“爺爺從中午一直盼到現在,以爲瑤兒不來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楊柳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爺爺這麼盼望自己來,而自己卻因爲那些陳年往事,一直在猶豫,真是不孝。
老人家的頭髮又白了不少,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原本就不胖的身軀好像輕減了不少,挺直的脊背也有些彎曲。
爺爺,真的老了。
使勁兒眨眨眼睛,逼退眼裏的霧氣後,才從包裏拿出準備好的禮物,笑着說道:“爺爺,這是瑤兒在DIY手工作坊親手製作的陶瓷鎮紙,您喜歡寫字,我就做了這個,做的不好,還請爺爺不要嫌棄。”
“我們瑤兒親手做的?爺爺看看。”老爺子親手打開包裝,拿出裏面的禮物,是一匹高約十公分的棗紅馬。
剛勁穩健的刀工,準確雕刻出馬的神態,兩條前腿高高擡起,粗壯健美的後肢支撐身體,背部的鬃毛和尾巴隨風擺動,栩栩如生。
這麼逼真的駿馬奔馳造型,出自這麼一個小姑娘的手,真的令人驚訝不已!
陸老爺子仔細端詳這個雕塑,馬匹的神韻,鬃毛的角度,以及前後比例,都掌握的非常好。
老爺子眼裏露出喜悅的光芒,有點不敢相信,“瑤兒,你哄爺爺開心吧,這麼惟妙惟肖的雕刻,你怎麼會呢?”
不只是陸老爺子不信,在場的人沒一個相信的,看楊柳的目光充滿了鄙夷,譏諷聲悄悄響起,“你看這外面養的孩子,就是心術不正,仗着老爺子喜歡,玩弄虛作假這一套,被拆穿了吧。”
“也不知道她媽媽是怎麼想的,竟然這麼教孩子,難怪陸家不承認她們。”
......
議論聲越來越大,楊柳想裝聽不見都不行,那刺耳的話語一字不漏地鑽進她的耳朵裏,臉上的微笑維持不住,神色黯淡下來。
梁明月雖然欣喜,但是,今天的場合特殊,雖然婆婆不喜歡這個孫女,但是公公喜歡啊,還有......
她是女主人,照顧好每一個客人是她必須盡到的職責,趕緊笑着打圓場,“爸,看你說的,今天您過大壽,這麼重要的日子,瑤兒怎麼可能哄您呢?錦寧以前就愛鼓搗這些東西,瑤兒心靈手巧,應該是隨了他爸爸。”
陸老爺子也聽到大家的議論,看孫女變了臉色,他心裏也不好受,“爺爺知道這是你親手做的,這不是和你開玩笑嘛,怎麼,真生爺爺氣了?那爺爺和大孫女道歉好不好?”
陸老爺子此言一出,全場譁然,他不只是長輩,還是壽星,無論是否說錯話,是否冤枉了人,在今天這個喜慶日子,都不會有人挑理的。
陸老夫人本來就看不上這個大孫女,而楊柳就只是點點頭,連奶奶都沒叫一聲,讓她很生氣。
老伴兒今天過生日,大家都喜氣洋洋的,不討喜的就應該躲得遠遠的,跑過來給人添堵嗎?
還讓長輩給她道歉,真是反了天了!
房間裏都是陸氏家族的直系親屬,和楊柳都有血親關係,可他們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她的身上,刺痛了她的心。
她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外人,擅自闖入,不但破壞了他們的安寧和諧,也讓自己的尊嚴被隨意踐踏。
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我知道爺爺是和我開玩笑,我沒有生氣,真的爺爺。”
“我大孫女沒有生氣,這就好了。”
陸梁還想趁今天這麼好的機會與楊柳修復關係,可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些所謂的長輩親戚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來,一點都不顧忌場合。
以前他還小,是非觀還很模糊,聽了這種話沒有太多的想法,自從知道媽媽做過什麼,他的想法就變了,經常在暗地裏沉思,究竟什麼是對是錯。
他現在長大了,有了一定的作爲,也有了交往的女人,三觀已經形成,三人行裏,做錯事的是爸爸,媽媽和阿姨都是受害者,可他們是成年人,能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陸瑤是最無辜的,她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不應該承受這種屈辱。
長輩們說話太無所顧忌,太過於刺耳,他都受不了,作爲當事者的陸瑤,她會怎麼想?
不管怎麼說,陸瑤也是陸家的直系血脈,你們這些旁枝末節不要仗着輩分高,就可以爲所欲爲,欺人不要太甚!
真是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眼見陸瑤的眼神變得黯淡,神情變得悽苦,笑容僵在臉上,陸梁心裏很不是滋味,急忙說道:“爺爺,瑤兒手很巧的,上學時做的手工就獲得過市裏比賽第一名,您忘了嗎?”
梁明月很不喜歡兒子這麼幫陸瑤,深深地看他一眼,希望他適可而止。
“爺爺,您看啊,您的生肖是馬,這匹飛奔的駿馬,象徵您當年爲我們陸家的駟馬高門立下的汗馬功勞,給我們家族帶來令人敬仰的地位和財富;駿馬的造型優美,刀工精細,線條流暢,寬闊的嘴巴張開,昂首仰天長嘯,說明您是老驥伏櫪,我們這些兒孫一定會在您鞍前馬後效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