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露出和自己相同的神情,不,不一樣,他是習慣性面癱,她的還帶有疏離的決絕!
他們是親兄妹,體內留着同樣的血,真的要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嗎?
闔了下眼,再睜開的時候,嗓音都有些暗啞了,“以前的事,你就一定要記得那麼清嗎?”
楊柳臉色一變,強制裝出的漠然一下子散去,那個牙尖嘴利的小女孩又回來了。
“陸梁,收起你的假仁假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們給我們帶來的傷害,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陸梁看着怒火沖天的女孩,這纔是真正的陸瑤嘛。
微不可查地嘆口氣,輕輕地說道:“揹負過去前進,你會活得很累,以前是我們對不起你們,我一直在想辦法彌補,可父母之間的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即使不再姓陸,可你依然是陸家的孩子,也是我的妹妹,有什麼需要,一定要找我,我會幫你的。”
陸家未來的大家長,自有他的胸襟和氣度,可是,楊柳不但不領情,反而以爲他在秀優越感!
奓了毛的楊柳,伶牙俐齒反擊起來,一點不留情面,“別假惺惺了,你說的高尚,不過是彰顯你的優越;我一個低至塵埃裏的下賤人,怎敢勞你大少爺的掛念?
冷笑一聲,譏諷的話語一點不卡殼,“陸梁,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你這麼惺惺作態,不累嗎?出了這個門,你我就是路人,誰也不認識誰!”
楊柳昂首挺胸地走了,陸梁被她歪曲的話語弄得相當狼狽。
他是真心想化解她心裏的怨恨,要幫助她也不是一句場面話,卻被她曲解了。
是,他承認自己確實有優越感,含金湯匙出身的公子哥哪能一點脾氣沒有?他在她面前已經儘量收斂了,還要他怎麼樣?
不知好歹的女人!
不願意接受幫助,那就自己拼死拼活去工作吧,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氣能硬到什麼地步!
真是氣死他了!
陸梁一身黑色禮服,站在樹蔭裏,與黑暗融爲一體,看着那明明傷心得不行卻在拼命隱忍的女孩,心疼的不是一點半點。
再大的火氣,在看到她單薄瘦削的身影后,都沒了。
她說的對,自己有今天的成就,和陸家的資源分不開,刨除這一切,他和她沒什麼兩樣。
楊柳有手有腳,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雖然辛苦,但心不累;而他,卻要揹負家族的責任,一刻不敢懈怠。
妹妹去遊樂場盡情玩耍的時候,他在學習;妹妹跟隨家人四處遊玩的時候,他還在學習。
妹妹不愛學習,家裏長輩會說,只要不是學渣就行,咱們家也不用學習改變命運,光耀門楣的事情有你哥呢,你呢,健健康康的,開心就好。
可他,不行。
家裏的長輩對他寄予厚望,說的最多的就是,陸家將來要靠他發揚光大,只有他強大了,陸家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這種壓力一直盤亙在他心頭,讓他時刻記住自己的命運,久而久之,他都忘了上次開心的大笑是什麼時候了。
陸瑤,他的另一個妹妹,長得和自己很像,讓他一度以爲這個纔是自己的親妹妹。
他是班長,她是學委,不在一個學年,卻經常在教師辦公室遇到,都是來找老師彙報工作的。
他們都是學霸,穩穩佔據年級第一的寶座,其他各方面同樣出衆,以至於經常被老師拿來比較,還笑開玩笑地說他們的名字像,長得也像,是親兄妹吧?
卻被他們很有默契地否認。
他對這個不在陸家居住的妹妹很是好奇,很自然地與之親近,得到的卻是冷臉以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小少爺的自尊心很強,被妹妹討厭也不能熱臉貼冷屁 股,一直遠遠地看着她,不再靠前。
有一天,他在書房裏學習,陸瑤突然出現了,指着他的鼻子罵他是壞小孩,搶走了屬於她的東西,還不準爸爸喜歡她。
自小被衆位長輩呵護長大的他,哪兒受過這種侮辱?也不問緣由,一氣之下,不但打了她,還叫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起教訓她。
奶奶聽說那個野丫頭竟然敢罵他,立馬板起臉,命令下人把她趕出去,不准她再上門。
爸爸沒用下人動手,親自上前拽起她,把她帶出去。
陸瑤抱着爸爸的腿大哭:“爸爸,你不要我了嗎?我是你最喜歡最喜歡的寶貝啊?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真是鐵石心腸,陸瑤悲嗆的喊聲,在場的下人聽不下去了,可他依然拽起她,毫不拖沓地走了。
後來他才知道,陸瑤之所以罵他,是因爲陸欣說,男孩子可以傳宗接代光宗耀祖,而她是見不得光的私 生女,什麼用都沒有,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那個時候的他,不太清楚私 生女的意思,可他知道,陸瑤,再也沒有出現在陸家。
也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太喜歡自己那個乖巧聽話的同胞妹妹,卻把這個異母所生的潑辣妹妹記在腦子裏,從來沒有忘記過。
陸梁比同齡孩子早熟,智商更是高的離譜,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只要他想弄明白的事情,只需調查一下,就什麼都清楚了。
沒多長時間,一切恩怨就化成幾張A4紙,出現在他的書桌上。
在他心目中,父親是高大的,偉岸的,是撐起一片天的成功男人,可是,資料上顯示,他和母親並不恩愛,只能用相敬如賓來形容。
楊秋韻,陸瑤的媽媽,很溫婉很善良的一個女人,因爲爸爸的救命之恩,就陷入情 愛的陷阱,甘願做一名見不得光的情 人。
媽媽的反擊沒有錯,可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父親,爲什麼要越過父親找她們母女的麻煩呢?
原來,父親展示給他的一面,是他想讓他看到的,不想讓他看到的,自己就不會知道。
父親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坍塌了,雖然很不恥父親的行爲,也同情陸瑤的遭遇,但沒法去幹涉大人的事情,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緩解彼此之間的矛盾,不見收效。
他們在一個學校裏上學,經常遇見,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一次,學校需要交複習資料錢,全班同學都交上了,只有陸瑤一個人忘記帶錢。
正值雨季,差不多天天都要下雨,大街小巷出現不同程度的內澇,電視臺已經發布暴雨黃色預警,提醒人們儘量減少出行。
陸瑤看着黑壓壓的天氣,和負責收費的實習老師商量明天帶來行不行?
老師說這是最後一天,若是交不上,複習資料就沒有她的了。
如果是別的同學,和老師商量一下,請老師給墊上,明天帶來就可以,但是,陸瑤是個倔強的姑娘,和實習老師不熟,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往外走。
大雨已經落下來了,不一會兒,低窪處就出現了水坑。
要是冒這麼大的雨跑出去,非淋病不可。
就在她即將衝進大雨中時,班主任老師出來了,摸着她的頭笑眯眯地說道:“你這孩子,陸梁是你哥哥,爸爸把資料錢放在他一個人身上,不用你操一點心,多好的事啊,你怎麼還生氣呢?好啦,快回去上課吧。”
陸瑤愣住了,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可老師說得明明白白,她的資料錢被那個討厭的人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