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聽到卜一的話，蘇凡當場就是一愣。
他之前雖然猜到了卜一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來警告自己，但是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荒謬的一件事。
雖然自己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論卜一所說的是什麼，那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己千萬不能有任何牴觸心裏。
因爲卜一絕對沒有坑害自己的理由。
相反，自己的存在，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能夠保證他本人和他們宗門的安全。
在加上兩個人這麼多年的交情。
可以說卜一是蘇凡最爲信任的幾個人之一。
但是蘇凡的感情卻並沒有辦法讓自己完全按照卜一所說的去做而沒有任何懷疑。
畢竟他現在所說的，可是要自己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去幫助一個雖然和自己相識，但是卻並沒有那麼深交情的獸族。
“我……能不能問一下是爲什麼？”
“這……”
好像是料到了蘇凡會有這種反應，卜一苦苦一笑。
“你還是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只要現在開始把我這句話放在心裏，等到需要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你能夠回想起來這句話就好。”
“這件事……別說你了，我自己說出來都覺得荒謬，但是沒辦法，我所修習的術法便是如此。”
聽到卜一這麼說，蘇凡不由得點了點頭。
他自然十分清楚瞭解卜一術法的特殊性。
雖然沒有親身修習過，但是蘇凡知道，但凡是卜一修行的術法所得出的結論，自己還是最好不要輕易的去懷疑爲好。
雖然他說的是關於自己性命的大事。
甚至可以說，如果卜一認真的和一個人說，你快去自裁。
那自裁，也已經是當時那個人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甚至他自裁的動作晚了稍微一點，等待他的都將會是生不如死的餘生。
“好的，我記下了。”
對着卜一殷切的雙眼，蘇凡微微點了點頭，應下了這個要求。
“那就好……”
而看到蘇凡認真的答應了自己，卜一也終於輕輕鬆了一口氣，看向蘇凡的眼神之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欣賞。
生死無算，果然還是我認識之中的蘇凡！
“我的事說完了……你接下來是什麼打算？”
蘇凡問的是卜一。
既然他現在正身處於危機之中，又不然蘇凡這麼個強力的援助插手其中，那蘇凡問一下他接下來的打算，自然是應有之義。
很顯然，蘇凡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在可能的時候幫卜一一把的想法。
但是不出蘇凡意料的是，卜一果然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所以如果接下來三五百年之間沒有聯繫我的話，也不要覺得奇怪。”
“在正確的時候，我還是會回來的。”
“如果……如果你不沒有忘記我剛剛和你所說的話，那麼我們未來還會相見。”
“嗯，幫助獸族，我記得了。”
“很好！”
……
在說完正事之後，蘇凡和卜一兩個人之前頓時陷入沉默之中。
也許是剛剛的話題太過沉重，甚至把兩個人之間那份安逸消耗殆盡，兩個人竟然一時之間都再也沒有了開口的想法，只是彼此靜默着，享受難得的安靜。
終於，就在太陽逐漸下山，最後一抹夕陽橙光也從房間之中消散之後，卜一起身告辭。
“這次我們宗門所遇到的事情非同小可，甚至關乎於我們所修習功法的根本。”
“你也知道，我們門內有一位算一位，如果真的動搖了修行之本的話，那麼這麼多年說出去的話，就和放屁沒什麼區別。”
知道卜一折正是不算解釋的解釋，蘇凡並沒有插嘴，而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示意卜一繼續說下去。
“呼……”
深深呼出去一口氣，卜一轉過身，緩步踱到窗口邊上，向窗外看去。
最後一抹夕陽的光照打在卜一側臉，勾勒出一個盡心盡意爲世人問天意，最後卻連自身根本都需要苦苦奔波驗證的疲憊線條。
蘇凡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失神。
陡然想到，卜一宗門所修習的都是嘗試探尋天道的卜算法門。
而他所說的根本……自然不會是他宗門之中術法有什麼問題。
畢竟那些東西都是經過實際驗證的，過去所發生過的事，結果自然不會再有什麼變化。
那……難道是……
想到這裏，蘇凡身形不由得猛然一震！
而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身後蘇凡身上氣機流轉產生了什麼變化，卜一在窗邊站着的身形也肉眼不可見地搖晃了一下。
他也知道，到目前爲止，自己已經說的太多了！
如果再多說一個字……哪怕只有一個音節……
被那位察覺到的話，恐怕下一刻自己就是原地灰飛煙滅的結果！
想到這裏，饒是卜一修行有成多年，這一刻也不由得立刻被冷汗溼透後背！
他知道，自己此刻正處於一種極爲危險的邊緣。
一雙肉眼不可見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在旁人看來極爲晦澀，但是落在蘇凡耳中，顯然其中所包含的內容已經足夠多了！
甚至，多到自己會隨時被天道滅殺！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卜一這纔回過神來。
察覺迄今爲止自己一切都還算正常，又掐算了一下宗門內，得知也是暫時平安無事，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自己運氣還算是不錯，剛剛那一句在越界邊緣試探的行爲，並沒有被那位站在最高的傢伙留意到。
而回過神來的卜一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後已然空空蕩蕩。
原來蘇凡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開。
察覺到這單的卜一微微一愣之後，隨即恍然失笑。
自己這位小友還真的是個妙人，估計如此應對也就只有他才能夠想得出來。
不過……如此作爲，想必也就只有他這種心思細膩的人才能夠想得出來。
同時，也一定是爲了自己的安危，才做出如此選擇。
“罷了，我去也吧。”
“反正此次浩劫，這天上地下的生靈，沒有一個能夠逃得脫的。”
“不論現在如何應對，也許在那一日到來的時候，纔會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在垂死掙扎而已……”
就在卜一離開仙茗居的時候，之前那個給蘇凡帶路的侍者趕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來。
“請問是卜仙長吧？”
“嗯？”
卜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個侍者，見他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這才微微一點頭。
“我是卜一，小友有何貴幹？”
“哎呦，你太客氣了。”
見卜一答話，那侍者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
“您可是和武帝大人相談甚歡的人，咱怎麼敢是您的小友……”
看得出來，那侍者也是個機靈的人，客套了一句之後馬上話鋒一轉。
“不過剛剛武帝大人離開的時候，吩咐我把這個給您……”
說着，那侍者伸手一翻，從納戒之中拿出來一張折成正方形的信紙，雙手恭恭敬敬地遞交給卜一。
“哦？”
見蘇凡自行離開之後，竟然還有話留給自己，卜一微微一愣之後，接過那張信紙。
侍者眼力不凡，見卜一神色便知道這裏面的話不方便爲外人所知，當下告了個罪轉身離去。
瞥了一眼侍者離去的背影，卜一深深呼出一口氣，低頭把那信紙打開。
“一”
出乎卜一意料的，那信紙上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一字。
力透紙背，蒼勁有力，顯示出蘇凡此時沉穩的心境和決絕的心智。
“這……”
乍一看到這個一字，卜一當下微微一愣，皺着眉頭想了半天都不得要領。
“呵呵，這個蘇凡，賣關子的水平可要比我們這些專攻測算的還要強了幾分啊，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一聲長笑，卜一轉身離開。
然而剛走了兩步，腳步便猛然頓住。
下一刻，終於參透蘇凡用意的卜一控制不住渾身顫抖起來，眼中淚水也如兩道清泉不斷滑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蘇凡……不，武帝，武帝大人啊，你真是……真是……”
哽咽許久，終於平復了心情的卜一再次擡腿趕路，只留下一連串爽朗開懷的笑聲在身後。
這一段時間，他揹負太多。
如果說之前他都是在爲天下蒼生尋求那一線生機的話。
此時在看到了蘇凡的那個一字之後，他已然知曉未來大事可定。
只要有武帝在，只要有蘇凡在。
無邊天罰又如何？
煌煌天道，又如何？
我有武帝，可代天行罰，更見公義！
我又武帝，可擎天問道，且憐蒼生！
……
而號稱天下萬事都知，唯獨不知自己何事不知的卜一卻未曾發覺，此時暗處之中，正有一雙秀氣與殺氣並存的眼睛，正定定地盯着自己。
而另外一邊，端坐屋頂的蘇凡看着自己老友逐漸遠去的身影，也是一臉愁容。
“唉，這牛皮是吹出去了，可是接下來的事……可怎麼辦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