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公子風流 >第三百一十二章 :授首伏誅
    升龍城內,四處都是火光。緊接着,大火開始在王宮中燒起來。

    這熊熊的火焰,飛快躥起來,將整個夜空都映紅。

    滾滾的濃煙,嫋嫋升起,一直向皎白的月兒奔騰而去。

    月如勾,天穹似血。燃燒的火焰就這般不斷地跳躍,不斷地照亮着夜空。

    安南的禁軍呆住了,他們的心一下子涼了下去,宛如那冰冷的彎月,如那夜色下的西湖湖水。

    任誰都明白,宮中大火就意味着安南王殿下已經完了,要嘛身死,要嘛已經被漢人挾持。既然如此,他們現在所做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那些武官,那些陳天平的心腹,在外人看來,或許是陳天平的劊子手,他們被陳天平青睞,前程似錦,沒有陳天平就沒有他們的今日,所以他們今日不得不拼命,爲了他們的前途,爲了今日所得到的一切。

    可是現在,安南王沒了,那有數層樓高的火焰,卻如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在他們的心頭上。

    “殺!”

    喊殺還在持續,只是有一方微弱了許多。

    源源不斷的明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越來越逼近王城。

    黎洪戰死,他的屍首直到後來才被人發現,他死時是數枚鉛子打穿了後背,護心鏡並沒有護住他的心臟,他死時的面容至今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幾十個火銃手,擁蹙着郝風樓出宮。一路上遭遇到了散兵遊勇。他們並不理會,假若有人起了惡意,火銃才砰的一聲。不等對方挨近,便將對方擊倒。

    郝風樓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彷彿完成了一樁心事,耳畔那喊殺聲,四處升騰起來的濃煙和火光,他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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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另一邊的張輔和沐晟二人。已是急匆匆地騎着馬,帶着一隊親衛心急火燎地往安南的宮城趕。

    這二人俱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事情實在來得太過突然。就如星火燎原一般,轉瞬之間,火藥桶便爆發,旋即是喊殺沖天。四處起火。而現在………一切都已經遲了。

    張輔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倒黴,爲何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會被自己撞到,偏偏他總是處於被動。

    他對郝風樓火冒三丈,可是心裏又隱隱有些不太爭氣的佩服起這個傢伙來,不管如何,這個傢伙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只是後果……

    想到後果,張輔便冷汗直流,這事兒實在是太大了。一個不好,無論是什麼身份。都可能粉身碎骨。

    他快馬抵達了宮門,此時郝風樓恰好已經出來。

    雙方穿過了濃霧,四目相對。

    張輔頓時怒了,翻身下馬,大喝道:“郝風樓!你做的好事!”

    郝風樓作揖道:“張將軍……”

    張輔氣得吐血,忍不住道:“安南王呢?安南王在哪裏?”他心裏還有那麼點點的幻想,雖然明知郝風樓這個傢伙向來除惡務盡,不過他依舊幻想着,這郝風樓不至於瘋到完全斷絕自己後路的地步。

    郝風樓正色道:“陳天平膽大包天,怠慢天朝,如今已經授首伏誅。”

    伏誅二字差點沒令張輔一頭栽倒在地,他滿是駭然,竟是有些失措了,連忙去看沐晟,沐晟只是苦笑。

    最後張輔宛如虛脫一般,苦笑道:“好,好啊,眼下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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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輔有氣無力地抵達了獨柱寺,他的新行轅如今便坐落在這裏。

    城內的喊殺還在繼續,那些丘八們顯然已經控制不住了,如同脫繮的野馬,想要讓他們再安份,已經不再可能。

    一羣丘八一旦失去了約束,自然而然就成了亂兵,他們如瘋子一般侵門踏戶,已經不再滿足於發泄私憤。

    對此……

    誰也無能爲力,任誰也只能苦笑搖頭。

    張輔已經懶得理會這些,他心裏清楚,自己犯事了,犯大事了,一個失職的罪名是逃不脫的,即便郝風樓是主犯,可是身爲主帥,掌控不了部下,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讓他似錦的前途全部喪盡。

    如今高高坐在這廟堂的首位,沐晟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不過自始至終,沐晟沒有做聲

    。

    還能說什麼?說再多也沒有意義,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回天乏術。

    郝風樓也已經進來,卻是大剌剌地坐在沐晟的下首位置。

    張輔抱着頭,最後苦笑連連地道:“郝風樓,事情的後果,你知道嗎?”

    郝風樓正色道:“將軍,無論朝廷怎麼處置,一切的後果,卑下承擔。”

    今日,他沒有玩弄心機,顯得光明磊落,主動承擔起此事的責任。

    沐晟突然道:“這件事雖是郝僉事鑄下的錯,可是我等親歷安南的怠慢,此事定要立即上書,將事情原委說個清楚,無論如何,料來朝廷覺得情有可原,可以減輕一些罪責。”

    張輔冷笑道:“他自己作死,誰懇求也沒用。哼!”

    沐晟卻是勸道:“將軍息怒,事情已經發生,眼下也唯有亡羊補牢。不過麻煩也有,御使那邊未必會肯爲郝僉事說話,假若他添油加醋,此事……不會善罷甘休,實在不成,卑下去說說看,且看看這周御使到底是什麼態度,看他是否能賞幾分薄面。安南的事終究是你知我知,朝廷是瞎子摸象,事情怎麼個說法,靠的就是大家的嘴,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其實此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天大的事又能怎樣,卑下說句不得體的話,卑下現在年紀不小了,若是和郝風樓這般的年紀,也未必能忍住。是可忍,孰不可忍,都已欺到這個地步,還能說什麼?”

    沐晟慍怒地看向郝風樓:“郝風樓,事情到這個地步,你的干係也不小,還不快快認個錯。”

    郝風樓一時心軟了,本來他是打算犟着的,可是沐晟如此,卻分明有袒護之心,自己若是拒絕,不免讓人寒心。於是只得道:“是卑下孟浪……”

    張輔撫額道:“不必說了,什麼都不必說了,這件事,我要實言上奏,你們不要再說了。”

    拒絕掉了郝風樓和沐晟,張輔拂袖而去。

    回到自己的下榻之處,陰冷着臉,喝道:“拿筆墨來。”

    筆墨奉上,張輔沒有請書吏代勞,而是親自提筆,奮筆疾書:“臣張輔泣而奏曰:錦衣衛指揮使僉事郝風樓,膽大妄爲……”

    寫到一半,張輔皺眉。

    他擱下筆,瘋了似的揹着手在臥室裏來回走動,最後跺腳,又回到案頭,將寫了一半的奏書撕了個粉碎。

    他重新鋪開一張紙,提筆道:“罪臣張輔奏曰:安南王陳天平暗藏禍心,屢屢挑釁,明軍上下,莫不憤然,以至今日,微臣失察,帳下官兵陡然暴起……”

    張輔將一封奏書寫完,最後只是苦笑,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孃的盡做一些噁心自己的事。可是他還是心平氣和地將奏書封存,命人送了出去。

    “大人,快馬加急送去金陵?”

    張輔頜首點頭道:“還有,叫個人盯着那周御使,想來那周御使也要告御狀了,哎……想辦法回京之後走一走都察院的門路,看看那邊能否……擔待一些。”他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可能,都察院裏頭都是一羣蒼蠅,唯恐天下不亂,事情不好辦,這又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小事上,人家可以賣你個面子,遇到這樣的事是捂不住的。

    他只好壓壓手的道:“罷了,就這麼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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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龍城的萬國館,這裏雖早已殘破,以至於許多明軍的武官都不願在這裏下榻,可是御使周延卻堅持住在這裏。

    周延是個很較真的人,身上總是穿着一件漿洗得發白的官袍,不知道的還以爲大明的朝廷虐待了他。

    在一陣驚魂未定之後,周延旋即大怒起來,叫了人打探了消息之後,他的臉色陰晴不定,最後不由冷笑道:“沒有規矩,果然是沒有規矩,這般膽大妄爲,眼裏還有朝廷嗎?”他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肩上多了一重擔子,這份擔子重若千鈞,他命人拿來筆墨,洋洋灑灑地開始下筆,旋即,一封彈劾奏書就此落成,吹乾墨跡,謹慎的周延再看一遍,認真推敲了一些字眼,最後重新抄錄一份,命人飛馬送去金陵。

    “大人。”外頭有人道:“副將軍沐晟求見。”

    周延直起身子,臉上閃露着冷漠:“深更半夜,就說本官已經歇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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