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公子風流 >第三百二十八章:死不足惜
    胡廣所能接受的,絕不是這個結果。

    他自然難以相信,那羣安南人怎麼可能失心瘋到姓郝的殺了安南王,他們還巴巴的跑來對着郝風樓搖尾乞憐。

    按理來說,他們應當是義憤填膺,甚至揭竿而起,可是……

    胡廣此時眼睛紅了,他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安南人怎麼可能支持郝風樓,安南人怎麼可能支持朝廷將安南闢爲郡縣,瘋了,絕對是瘋了,以至於連他自己也瘋了,他不相信!

    朱棣幾乎是用着憐憫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是嗎?你不信?你若是不信這一份陳情,那麼……是不是其他的陳情也都是僞造?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誆騙朕,誆騙我大明朝廷,鄭和,將所有的陳情擺上來,統統擺上來,朕要讓他心服口服!”

    一大箱陳情由幾個太監氣喘吁吁地擡來,就擺在胡廣的面前。

    一沓沓的陳情如小山一樣堆積。胡廣瞪大眼睛,然後在箱中翻開,打開其中一份看:“晾江州軍民百姓泣告……僞王陳天平,惡貫滿盈,殘暴不仁……”看到這裏,他將手上的那份陳情丟開,隨即又翻出另一份:“安南末學後進吳京奏曰:……”

    越看,胡廣越是心驚,他氣得顫抖,整個人像是癲狂了一樣。

    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可是他明白,這一份份的陳情絕不可能僞造,就算要僞造,短短時間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在這個識字並不多的時代,想在安南找出這麼多讀書人來具名。這本身就已經代表了民心。

    有的陳情下頭是七八十個具名,最少也有四五個,這一份份的陳情,具名的人何止千人,如何僞造?

    既然不是僞造。那麼說是民心民意也不爲過,至於這陳天平,本來在皇上面前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而這陳天平在安南又是聲名狼藉,假若真如奏書所言,是天怒人怨。那麼殺了不但無罪,而且有功。

    而自己……

    豆大的汗珠頓時從胡廣的額頭上撲簌而下,而他方纔說的那些話也自然從所謂的忠言逆耳變成了胡說八道。

    “你有什麼話說?”朱棣怒斥。

    胡廣縮着脖子,竟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遇到這種情況,確實是他平生未見。原本一直篤定的事,結果居然直接逆轉,而方纔自己爲此說了許多話,甚至有一些還是違禁之詞。

    朱棣冷笑道:“你不說話?你以爲你不說話,這件事就可以過去?胡廣,你以爲朕是老糊塗嗎?你以爲你一番所謂的振振有詞就掩藏得了你的禍心嗎?”

    胡廣聽着朱棣的話,渾身打着冷顫。

    朱棣惡狠狠地繼續道:“你和郝風樓素有仇隙。你的那個兄長包庇亂黨,罪無可赦,被郝風樓斬殺。郝風樓殺你兄長,是因爲你那兄長膽大包天,他的所作所爲堂堂正正,理所當然,身爲錦衣衛本該如此。”

    “可是你……你的兄長包庇亂黨,朕不以爲意,依然重用你,讓你參與機要。值守內閣。朕本指望你能以你的兄長爲戒,好生辦差,也算對得起朕的這一份厚愛。可是朕不曾想到你竟是包藏禍心,爲了一己私念,卻是搬弄是非。挑撥大臣滋事胡鬧!你方纔所說的當真是肺腑之辭,當真是盡忠職守嗎?錯了,你是因私廢公,爲了報你的死仇而藉此殘害忠良!你也配侍講翰林,也配當值內閣嗎?”

    胡廣嚇得發抖,連忙磕頭道:“臣死罪!”

    “你當然是死罪!”朱棣冷笑連連,繼續道:“到了現在,你還想活嗎?你想活到什麼時候!”

    “來人……”

    殿外無數人精神一振,緊接着粗重的喘息和鐵甲的摩擦聲傳來。

    清流們一看,頓感不太對勁,原本一個個嚇得不發一言,此時卻都拜倒在地,道:“臣等萬死,胡大人罪不至死。”

    事到如今,兔死狐悲,大家紛紛給胡廣求情。

    朱棣眯着眼,卻是嘴角抽搐:“罪不至死?郝風樓在安南,只因爲爲朝廷爲安南臣民除害,處死了那個殘暴不仁的陳天平,你們便一個個高聲囂叫,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恨不得將他五馬分屍;好嘛,現在堂堂一個胡廣,膽大包天,公報私仇,甚至煽動爾等滋事於午門之外,你們便說他罪不至死,他這欺君罔上之罪怎麼就罪不至死?莫非嘴長在你們的身上,這個天下的黑白是非都是爾等來公論的嗎?那麼要朕何用?”

    這等誅心之詞出來,所有人都啞然了。

    清流們並非不聰明,他們很快發現了陛下口中那一句挑撥大臣、滋事胡鬧的話裏別有深意。

    本來這件事算是自發組織,當然,帶頭的

    人不少。現在看陛下盛怒,而且安南的陳情又都擺在眼前,使他們無從反駁。這就意味着,他們的鬧事成了無理取鬧,錦衣衛隨時可以準備拿人。

    而現在,朱棣卻是將胡廣當作了這件事的禍首,這就意味着胡廣完了,也意味着在場的許多人可以鬆一口氣。

    於是,這些平日裏個個不怕死的清流們居然沉默了。

    殿中鴉雀無聲。

    胡廣這時候真不知是該覺得悲哀還是憤慨。他當然明白,他被出賣了,被一種緘默而可笑的方式賣了!

    胡廣涕淚橫流,不斷地告饒道:“陛下……微臣萬死,陛下……”

    胡廣的聲音裏帶着渴求,朱棣卻是冷冷一笑,竟是突然看了郝風樓一眼,道:“郝風樓,你怎麼說?”

    誰都不曾想到,陛下竟會詢問郝風樓。

    不過郝風樓卻知道朱棣的心意,他深知,胡廣完全是針對自己,而自己吃了很大的苦頭,陛下心裏有些愧疚,因此才藉此詢問自己的意思,擺明着讓自己出氣的意思。

    胡廣一下子如蒙大赦,他二話不說,如惡狗撲狼一樣抱住了郝風樓的大腿,口稱饒命。

    胡廣確實看到了一線生機,爲了這一線生機,他決定什麼都不顧了。假若是陛下決斷,他必死無疑,可是郝風樓嘛……卻是另一回事……他終究和太子殿下關係不錯,又和解縉是同鄉加同窗和同年,在朝中與不少重臣關係匪淺。有這個關係在,陛下當然可以沒有顧忌,可是郝風樓……卻未必敢把事情做絕,自己一死,這可又是一筆債了。

    所以他決心抓住機會,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郝風樓很快便鎮定下來,他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卻見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沉吟片刻,郝風樓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微臣和胡廣素有私怨,這胡廣也向來和微臣爭鋒相對,微臣不才,自恃自己不過是個小小武官,在翰林眼裏確實不值一提。是以胡大人千般算計微臣,微臣亦無話可說。”

    所有人的心不由懸了下去,而朱棣也微微地搖頭,似乎對郝風樓的優柔寡斷有些不滿。

    這時,卻聽郝風樓繼續道:“只是卑下也不是任人可欺之輩,胡廣屢次三番想要置卑下於死地,假若今日不是陛下恩典,卑下早已死了千次萬次,所以……卑下懇請陛下以重典處置胡廣!”

    “何謂重典?”

    郝風樓笑了,笑得有幾分冷酷,此時的他,表情竟和朱棣有幾分酷似,口裏簡單地吐出一個字:“殺!”

    胡廣的手重重地垂落,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

    一個太監腳步匆匆地趕到文淵閣,與門口經過的一個胥吏低語了幾句,這胥吏聽聞之後,頓時駭然,忍不住低聲道:“怎會如此?”

    太監淡淡地道:“這些事和咱們這些做小人的有什麼干係,速去知會閣中的大人吧。”

    胥吏點點頭,不敢怠慢,一陣風般地趕至解縉的值房。

    “解公,解公……不好了……”

    在值房中不安等待的解縉聽罷,反而拿起案牘上的書卷來,故作淡定之狀。

    那胥吏連忙到了解縉身邊,在解縉的耳中低語幾句。

    啪……

    書卷跌落在地。

    “你說什麼?”解縉已經顧不得所謂的鎮定自若了,不可思議地看向胥吏道:“你方纔說什麼?陛下有旨處死光大,家人爲奴,女眷充入教坊司?這……如何可能?不至於此,不至於此啊。”

    胥吏道:“這是劉公公傳來的消息,千真萬確,小人斷然不敢拿這種事開玩笑,解公……”

    解縉一屁股癱坐在了椅上,目光有些呆滯,他本以爲,胡廣這一次做了出頭鳥,定是少不得要遭受陛下的訓責的,因爲解縉已經感覺有些不對味了,可是不曾想到,後果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上十倍百倍。

    ………………………………………………………………………………………………………………………………………………………………

    第三章送到。今天比昨天晚了一點更,其實是因爲不好寫,這要敵人倒黴,不是說句殺就行,這要表達的氣息真的太傷腦細胞了。好罷,趁着老虎跟郝大人對付敵人的時候,同學們可以再賞點票兒支持一下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