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接着問,“你如何?”

    “我?”

    “嗯。”

    卻見鄭林楚嘲諷地笑道,“拋開那些冠冕堂皇的外衣,我就是個復仇者,從未統御過天下,更無人曾是我的臣民,如今的我,還只有帝王的野心,而沒有帝王之心。

    成長環境也註定了我擁有的是商人思維,哪怕是良商,也重利。對商人而言,以最小的損失獲取最大的利益纔是首要的,心繫百姓,最多排在第二位。

    至於帝王之心,等我取得這個位置,或是擁有繼承它的資格時,纔會真正地出現。”

    她的話讓文安頓了頓,隨後,眉梢微挑,“復仇者?”

    “文安,你很會抓重點。”

    “過獎。”

    兩人相視一笑。

    鄭林楚又道,“那我們是不是該聊聊如今的佔據?如此纔可因勢利導,確定這場戰役的走向。”

    “好說。”

    “先說另一種情況,若我們不插手,你覺得,這場戰爭會是怎樣的走向。”

    文安想了想,輕嘆道,“大概便是魏國慘勝吧。”

    “爲何不是你們魏國勢如破竹,讓大楚百姓淪爲亡國奴?”不是她自我貶低,而是按照雙方目前的兵力來說,這種情況纔是最可能的。

    “如果單看兵力,確實如你所說,但你們有個強大的武平城!

    聽聞如今的皇室說服了武平城的不少獵隊,而整個武平城有近半力量掌握在十大家族手中,他們就是再貪婪,也知脣寒齒亡之理,楚國不能隨便完。

    只要武平城的人一出,倉促之間,深入楚國腹地的魏軍只能無功而返。”

    “那爲何是慘勝?”

    文安笑看着她,“你說呢?”

    呵!

    自然是因爲,魏國也有能力者,且魏人還是馬背上的民族,極其尚武。

    魏國太子拓跋鬱十歲時便有雄心壯志,說服了魏帝推行新政。

    其中有重要的一條便是,整個大魏的能力者,但凡年滿八歲者,不論男女,便會被強制徵往東神野林。

    當然,在魏國,這不叫東神野林,而是南林獵場。

    光聽名字就知道,他們把它當成了註定要被自己征服的狩獵場。

    且或許是因爲魏人體魄皆被鍛鍊得更爲強大的緣故,連人口中能力者的佔比都比楚國大。

    區區四千萬人,長期待在東神野林的能力者比武平城還多,實力也更強。

    更不用說,還有大量能力者在魏軍中任職,甚至包括女性()能力者。

    因此,哪怕楚國的能力者有魏國的六七倍之多,真能拉到戰場上的其實還不如魏國,他們在人數和質量上皆落下層。

    別的不說,在能力者中佔據半數的女性,絕大部分都被楚國拋棄了。

    軍隊、能力者皆是不如魏國,如何能敵?

    魏國一次攻佔不成,完全可以待做好準備之後再來。

    到時,哪怕楚人再如何英勇地抵擋,最後都只有落敗的份。

    大楚如此這般的龐然大物,卻硬生生將自己整成一個虛弱且行動不便的虛胖者,何其可悲啊!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如今這篡奪了他人皇位的僞皇室。

    當然,如果她們插手,戰勢走向便會有所不同,至於具體如何,端看她們的意願了。

    見她久久不語,文安淡笑一聲,問起正事,“那麼,林楚想要怎樣的結局?”

    鄭林楚也不廢話,“其他不干預,只要你的刀暫時爲我所用。”

    “具體可有要求?”這大概便是她們今日要聊的內容吧。

    只聽鄭林楚道,“財富、文儒最是簡單,不過世家這塊毒瘤,在此次戰役上,你那把刀應該沒什麼用。”

    “不錯。”

    “最後便是兵權。”

    “兵權?”

    “嗯。”

    聞言,文安放聲大笑,“哈哈,林楚,你覺得有可能嗎?犧牲我大魏將士的生命替你剷除對手的兵力?”

    鄭林楚也笑,“文安,事實究竟如何,你心中應該清楚,我們這是互相成全,而非你幫我。”

    “何解?”

    “誠然如你所說,魏軍曾經是你的刀,將來也可能是你的,但至少現在,它們並不都屬於你。”

    “呵!”

    “甚至相反,他們要互相攻擊,活下來的纔是真正屬於你的刀,簡而言之便是,他們之中註定要犧牲一部分。

    反正是要死,你覺得讓這部分人通過內戰,自相殘殺而死更好,還是爲了家國戰死沙場更合適?而且,通過這種方式,死的人還更少些。”

    看着對方眼中的平靜與笑意,文安沉聲道,“魏軍與楚軍將士的個人能力如何,你該清楚,我死多少人,你就會死更多。”

    “但他們遲早要死,並且還避免了我大楚將來大規模的內戰,一箭雙鵰的事,何樂而不爲?從某方面來說,我們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化干戈爲玉帛,少造了不少殺業。”

    文安哂然一笑,“我是否該誇你心繫百姓?或者說是,你將商人的本質發揮到了極致,將成本壓到了最低,只是這個成本是以生命來計價的。”

    “鄭某受之有愧”,鄭林楚淡笑道。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沒有手足親情、同胞之義,更多的是殘酷和殺戮,更何況,你們楚國還是戰場。

    受傷的永遠都是底層百姓,將士們只要一上戰場,至少做好了馬革裹屍、英勇就義的準備,唯獨百姓最是無辜。

    你要財富,這上面便佔滿士族、商戶、地主的鮮血,要剷除文儒,更直接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另外,戰爭伴隨着的不僅僅是生命的逝去,還有掠奪,以及尊嚴的踐踏,尤其是大楚的女子,她們將會有怎樣的遭遇,這個更不用我多說。

    但如果你早些出兵,這一切都可以避免”,說話間,文安一直看着她。

    然而,對方卻是不避不閃,“說完了?”

    “嗯。”

    “你在悲憫同情他們?”

    “不,我是魏人,他們是楚人,僅僅是對於生命的悲憫並不能讓我動容,繼而放了他們。

    我在替你悲憫,他們是你的百姓,這一切是否會發生,只在你一念之間,但你對他們棄之如履。”

    鄭林楚搖頭道,“不,他們不是,在我取回一切之前,他們什麼都不是,在其位謀其政,等我到了那個位置,這些活着的人才是我的子民。當然,如果可以,我也想更多的人活下來。”

    “你未治過民、領過兵,所以他們在你眼中僅僅只是數字而已,這大概就是你說的我們之間的差別吧!”文安不由得輕嘆道。

    “不錯,這又回到了最初的點,你是落難的帝王,奪走你皇位的是待在朝堂裏的那些人,百姓並未對你不起。

    而我,是復仇者,就是高座朝堂的人和這些愚蠢的百姓共同拋棄了我們,他們誰都不無辜。若身份互換,我想你也會和我做相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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