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寨中其它竹樓一樣,屋檐下繫了紅綢,掛了紅燈籠。
門外站着兩個美豔妖嬈的女妖,斜風細雨吹在她們石榴紅的裙角上,像枝頭開得最盛的花,轉眼就要凋零枯萎。
女妖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看着不像這野蜂寨的妖。
其中一個女妖面色不善地掃了枝和白茴茴一眼,對老大娘道:“今晚不用送飯,方大娘帶這兩位來是……”
方大娘道:“她們是來給新娘子上妝的。”
妖女這纔有了笑臉,道:“還是寨主想得周到。”
這是當她們是雪鵠妖派來的?
枝將傘收起,還給方大娘。
方大娘看着枝,蒼老幹枯的手指按在紅傘上,傘面的雨水一瞬間便消失了,她道:“這傘,姑娘留着用吧,姑娘請記住,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可能有假,但是風雨總會過去,凡事都有撥雲見月的時候。”
方大娘這一番話得莫名其妙,枝聽得一頭霧水,但她還是道了聲謝,收下了傘。
美豔的女妖打開了竹樓的大門,示意枝和白茴茴進去,捏着嗓子怪聲怪氣地道:“你們自個上去吧,我們可沒福氣見到新娘子。”
竹樓中薰了百合香,因門窗緊閉,那薰香中,混着一股子黴味;燭臺上罩了薄薄一層紅娟布,本就昏暗的光線,又添了幾分煙雨朦朧之意。
枝和白茴茴沒在一樓過多停留,在身後大門關上那一刻,就已朝着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門外,女妖掐訣點了只彩雀,一掃剛纔的妖媚之態,正色道:“稟告妖王大人,她們來了。”
彩雀撲騰兩下,往寨主的竹樓飛去。
屋內安靜極了,腳踩在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在耳中,彷佛怪物在磨牙。
兩人心裏緊張,又帶着幾分期盼,希望樓上的新娘子是葉蓁蓁,如果不是,又要到哪裏去尋她呢?
終於走到二樓的臥房外,白茴茴輕輕叩門,無人迴應,再叩,室內依然沒有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含着疑惑,這是什麼情況?
被綁了?嘴巴也被堵了?不會是沒人吧?
不管了,先撞開門再。
白茴茴二話不,直接側着身子往門上撞去。
“哎呦喂!”
門沒鎖,白茴茴這一發力,直接摔進了房內,險些將那竹篾做的屏風給撞倒。
轉過屏風,入眼依然是一片紅色,龍鳳紅燭,紅帳喜被,還有坐在窗邊銅鏡前,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娘子。
乍見到這麼一個人,枝和白茴茴都嚇了一跳,你倒是吱一聲啊!
新娘子背對着她們,像個木樁子,一動也不動。
難道被施了定身術?白茴茴正覺奇怪,拉着枝往前走了兩步,不料新娘子突然轉過頭來,一張妝容精緻的臉出現在她們面前。
兩人又嚇了一跳,緊接着激動不已,此人正是葉蓁蓁啊。
“蓁姨,真的是你,你沒事吧?”白茴茴急忙問道。
葉蓁蓁臉上也是一副激動的表情,她還坐在圓凳上,手裏絞着喜帕,忽而滿臉驚恐,急道:“你們怎麼找到這裏來了?這裏很危險,你們快走。”
“陸七也來了?那他父君呢?”葉蓁蓁手指冰涼,緊緊握着枝的手,枝只覺那陣涼意快躥到她心裏去了。
“景昭叔叔還沒消息。”白茴茴走到窗邊,將竹窗打開一條縫隙,眯眼往外望,雨已經了,不多時怕就要停了,也不知會不會有月亮出來?
不遠處的喧囂聲就在耳邊,甚至隱隱有肉香飄來,白茴茴忍不住又要吐了。
從這裏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寨主竹樓臥房的窗子,那扇窗前站着一個人,那白到能在黑夜裏發光的身影,除了雪寶妖王,白茴茴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雪寶妖王一雙鷹眼如電般掃視黑暗中的獵物,眼看就要往這邊望過來了,白茴茴嚇得“啪”的一聲,將竹窗給關上了。
“我們得走了,快快快,枝,你趕緊將蓁姨裝到竹簍中去,雪鵠妖就在對面樓裏,可嚇死我了。”
“還是不要了。”枝道。
“不用了。”葉蓁蓁同時道。
白茴茴疑惑道:“怎麼啦?這個辦法不好嗎?”
枝見葉蓁蓁也朝自己看過來,忙解釋道:“上次我去竹簍中看過,裏面嚇讓很,蓁姨還是別進去了,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葉蓁蓁點頭道:“我不能丟下你們自己躲起來,不管有什麼危險,我們一起面對。”
白茴茴無奈道:“我還想着等會自己也躲進去呢,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樓下有兩個女妖看門,窗外有雪鵠妖盯着,我們現在怎麼逃出去?”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開門聲,女妖的聲音響起:“兩位姑娘,可得快點了,吉時馬上就到,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
白茴茴一邊大聲答應着,一邊在葉蓁蓁臉上掃了一眼,這妝容毫無瑕疵,哪裏還有需要她們下手的地兒。
咦?不對,雨停了嗎?月亮這麼快出來了?
可惜她不敢再開窗看一眼。
葉蓁蓁道:“眼下是出不去了,等下迎親的隊伍過來,你們趁人多眼雜先逃走。”
“那你呢?”白茴茴急得撓頭,這次來就是爲了救你啊,我們自己逃了算什麼事。
葉蓁蓁笑了笑,三分無奈,七分不甘,嘆道:“我自會想辦法逃走,實在逃不掉,也只能……”
白茴茴搶道:“不行,我白茴茴雖然沒什麼本事,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蓁姨,你放心,我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
枝的手還被葉蓁蓁抓着,雖然是初春,可她的手心卻出了一層毛汗。
枝看了一眼白茴茴,伸出另一隻手,以衣袖遮擋,在她手心不輕不重地颳了一下,神色淡然,不像剛進這間屋子時那般焦急無措,她道:“先別急,我們靜觀其變。”
白茴茴感覺手心有點癢,擡眼看了看枝,見她這副冷靜的模樣,心道:枝這份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魄力,我果然是比不上。
然而,她很快就覺出不對勁來,尤其是枝又一次刮她的手心時。
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要搞這些動作?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