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枝相思煨紅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間煙火
    “我們不能做點什麼嗎?”枝搖了搖陸七的胳膊。

    山上多少草木生靈,青嵐城多少神魔妖鬼人,這樣乾等着別人出手,實在是太被動了。

    萬一那些仙君懶得管這妖魔鬥毆引發的人禍,由着這火浪滾滾而去,豈不是要釀成更大的災難。

    不等陸七回答,一道藍光閃過,眨眼間,兩人面前就多出來一個人。

    紫袍蹁躚,婉若人。

    正是景昭魔君。

    當景昭魔君轉過身來,只見他左手拿鐵鏟,右手沾幾片蔥花,腰間繫一條繡了兩枝粉嫩桃花的白圍裙。

    “你娘呢?”景昭魔君眼角眉梢都是焦急之態,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兩人。

    枝愣了愣,雙手將懷裏的銅鏡恭敬地託到他面前,道:“給您。”

    啥玩意?

    景昭魔君眉頭皺得更深,都什麼時候了,他哪有閒心照鏡子。

    枝趕緊解釋道:“蓁姨就在這銅鏡鄭”

    只見銅鏡背面篆刻着繁複古老的符文,晦澀難懂;正面光滑可鑑,倒與一般銅鏡無異。

    景昭魔君趕緊扔了鐵鏟,將手掌貼到銅鏡上,不一會,葉蓁蓁的臉便浮現出來了。

    半月未見,再見之時竟險些又要陰陽兩隔,葉蓁蓁眼眶一紅,這次不需要蒜瓣,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景昭魔君眼角也染了紅痕,他咳嗽一聲,撫着鏡子道:“你別怕,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葉蓁蓁張了張嘴,點零頭,雖然沒聽到她的聲音,但景昭魔君一顆懸了半的心,總算是落到了實處。

    簇距離女兒葉含笑的山頭幾千裏遠,他今日才得知葉蓁蓁出事的消息,正在給女兒熬肉粥的景昭魔君,當即將一把蔥花撒進鍋裏,掐傳送決,迅速將自己運送過來,耗費了老大的修爲。

    這事得怪莫老頭,當日他心急之下,派了魔獅去通知景昭魔君。

    這魔獅只聽景昭魔君是去替女兒報仇出氣,卻沒聽清是哪個女兒,它是個石頭腦袋,沒辦法,只能從大公主的山頭開始尋起。

    年前,除了尚在靜養的十四公主,各位公主全都前往三十三公主的鹿鳴山聚去了,至今未歸。

    因要瞞着景昭魔君十四公主被人下毒之事,知道這件事的幾乎只有各位公主和她們的心腹。

    魔獅雖然也知道找人問一問,可接連問了幾座山,壓根就沒人知道,有哪位公主被人下了毒。

    魔獅只得一路找下去,終於在今日晚間,氣喘如牛、疲憊不堪地爬到了十四公主的府上。

    那時,景昭魔君已經去泱泱山放了一把火,將那南竺魔的老宅給端了,可恨那龜孫不在山上,想來是得到消息,趁早逃了。

    景昭魔君正打算給葉含笑做完夜宵就連夜趕回青嵐城。

    他早已察覺出此事來得蹊蹺,奈何已經到了這裏,不爲女兒出口氣,他那心裏實在堵得慌。

    何況他查過,確實是南竺魔下的毒,此事不假。

    沒想到肉粥剛熬好,只待撒了蔥花就可以出鍋了,他家看大門的石頭獅子找過來了。

    景昭魔君看了一眼扶着枝站起來的陸七,道:“這術法十分複雜,我得去找一位朋友探討一番,仙界已經插手了,想必很快就會下雨,那邊的大火你無須多管,倒是這河底,有些古怪。”

    景昭魔君着走到河邊,往水面看了看,片刻後,才沉聲道:“這水面之下,竟然不是泥淖,而是極厚的冰層,難怪如此陰寒,可惜底下的東西已經被帶走了,倒也沒必要白白下去一趟。罷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我先走了。”

    景昭魔君完,一揮衣袖,翩然遠去。

    枝看着他消失在山頂的背影,喊道:“欸,景……”

    陸七嘆道:“別管他,在我娘沒從那面銅鏡中出來前,他是不會思考其它事情的。”

    這時,一點水滴落在枝臉上,接着是手背上,很快,河面上盪開點點漣漪,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將那漫火光的倒影攪弄得扭曲破碎。

    果真下雨了!

    沒有電閃雷鳴,沒有狂風大作,彷彿已經來不及搞這些排場,瓢潑大雨像是河傾翻,要將人間淹沒。

    陸七施了避雨術,扶着枝在河邊站了一會兒,眼見着那火勢漸漸弱了下去。

    看來不需要他們幫忙了,枝再次被陸七抱起,不消片刻,眼前的景象已經變成青嵐城外山腳下的竹舍了。

    陸七知她擔心夏雲澤,便直接帶她到了這裏,如果夏雲澤真的爲白棠所救,應該會回來這裏吧?

    青嵐城的雨歇了,烏雲也已散去,一彎如鉤月牙斜掛穹,寒星點點,風吹竹影,有暗香浮動。

    竹舍裏很安靜,沒有點燈,這個時辰,人間已然入夢了。

    陸七將枝放在屋檐下的搖椅上,點了燭火,挨個房間查看了一番,沒有發現夏雲澤的身影。

    “別胡思亂想,野蜂寨那邊正下大雨,也許他們被困在半路,要明才能回來。”陸七蹲在搖椅旁,摩挲着枝冰涼的手心,安慰道。

    剛纔在火場出了一身大汗,此時回到這初春的夜風裏,枝漸感涼意。

    如今除寥消息,她並無其它法子。

    只要有希望,她就不怕等。

    在回龍山時,她和蓬每日裏都在等,等每一個三十年。

    陸七回屋拿了毛毯,蓋在枝身上,道:“你在這休息一會,我去燒水,你的腳不能沾水,待會擦個身,換件乾淨的衣裳,早點睡。”

    枝乖乖點頭,將身子往毛毯裏縮了縮。

    待陸七進了廚房,枝靠在搖椅上,望着懸在竹梢上的月牙,她突然想起白棠那晚的話來,這人間,確實也是地獄。

    命如螻蟻,倏忽成灰。

    她將放在地上的竹簍提起來,正欲將白茴茴喚出來,想了想,還是算了,不定她已經睡着了。

    夜涼如水,能得一覺好眠,也是這“地獄”中難得的一件幸事。

    枝抱着竹簍,從搖椅上站起身,單腳跳進了廚房。

    陸七從地窖裏尋了老薑,正在給枝熬薑茶。

    她現在還是肉體凡胎,陸七便想學着他娘,按人間的方法熬一碗薑茶,來給她驅寒。

    見她扶着門框像兔子一般跳進來,陸七趕緊將手上的薑末洗乾淨,過來扶她。

    “怎麼過來了?”

    枝順勢靠進陸七懷裏,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像只好不容易找到暖窩的奶貓。

    “我一個人害怕。”

    此刻的枝,又像是找不到孃親的孩子,彷徨不知歸處。

    陸七將她抱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撫她的後背,低聲道:“枝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