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覺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縈繞在心頭。
青荇仙君也蹙起了眉頭,這木槿花,他在青嵐城,夏雲澤住的小院裏見過,看來雲澤仙君,似乎很喜歡木槿花啊。
青荇仙君不知小枝是木槿仙子的女兒,故而並沒有特別在意這片花籬。
但小枝不得不多想,青嵐城外的竹舍裏,和這仙邸後院,都種着木槿花。
木槿花,木槿仙子!這裏頭的信息量有點大啊。
難道當年師父對她娘有意?
天哪,這是什麼狗血的劇情?
所以師父對魔界恨之入骨,解了上古七星禁咒之後,立馬跑到仙魔戰場殺敵,是因爲當年她娘選擇韶辰魔君的緣故嗎?
那師父反對她和陸七在一起,也是因爲這個嗎?
小枝努力壓着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師父和孃親之間,一定只是純潔的仙友之情,一定是這樣的!
可惜,這個念頭一旦起了,再想壓下去,可不容易,除非是夏雲澤親口告訴她,她這些想法簡直就是腦袋鑽了洞,灌了泥漿,瞎胡扯。
正當小枝站在木槿花前胡思亂想之際,清荇仙君突然一聲厲喝:“什麼人?出來!”
小枝嚇得一哆嗦,瞬間回了魂。
一陣窸碎的聲響過後,從木槿花後滾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仙童。
小仙童惡人先告狀,瞪着銅鈴一般的大眼睛,叉腰怒道:“你們是什麼人?在這幹嘛?”
不等小枝說話,小仙童已經看清了眼前人,漆黑的眼珠子在青荇仙君和小枝身上來回轉悠,道:“喲,這不是青荇仙君嗎?這位仙子,想必就是您的夫人了。怎麼,二位這是飯後消食,閒逛到了這恆靈仙山?”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小枝問道。
小仙童將目光定在小枝臉上,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回答她。
青荇仙君懶得與他廢話,直接將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他的天靈蓋上,用他一貫清冷的語氣道:“殺一個小仙童而已,不會有人過問的。”
他像是在對小枝說話,可聽在小仙童的耳朵裏,他已經雙腿發軟,兩股戰戰了。
“我是夕霧仙子府上的仙童硃砂。”硃砂急忙大聲喊道,唯恐慢了一步,也唯恐他沒聽清。
夕霧仙子?她不是十年前仙魂消隕了嗎?
青荇仙君又問道:“你偷偷摸摸地到雲澤仙君府上來做什麼?”
硃砂看了眼小枝,囁嚅道:“他殺了我家仙子,聽聞他近幾日要回仙界,我是來尋他報仇的。”
什麼?小枝驀地瞪大眼睛,緊兩步走到硃砂面前,彎腰抓住他的肩膀,愕然道:“你說什麼?”
她師父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祕密?殺害仙子,可是大罪!
“我也不想說的,是你們偏要問,沒錯,就是你師父殺了我家仙子。”既然已經說了出來,硃砂也不再怕被他們滅口,大義凜然地昂起腦袋,小臉漲得通紅,青荇仙君八月十五要迎娶的仙子,正是夏雲澤的徒弟,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這小仙童的話不可盡信,卻也不妨一聽。
十年前,八月十五前夕,上界的夕霧仙子在青嵐城隕落,仙界派了好幾撥人前往青嵐城調查,卻始終沒有查出端倪。
青荇仙君和月老也曾下界去查過,不過他那時是打着查案的幌子,去青嵐城見小枝。後來除夕夜,他被噬魂針擊中,昏迷間被千薇扛到了幽檀山,對夕霧仙子的案子,便沒有再過問了。
聽說之後月老繼續追查過,只是沒查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再之後,這件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今日在這恆靈仙山,還能聽到關於夕霧仙子的事,而這叫硃砂的小仙童,竟然說兇手就是夏雲澤,到底是怎麼回事?
硃砂掙開小枝抓着他肩膀的手,她雖然沒有用力,但被人這樣抓着、瞪着,他感覺很不舒服。
硃砂搓着手臂,道:“我家仙子當年與木槿仙子關係要好,想必青荇仙君有所耳聞吧?”
青荇仙君頷首,這並不是什麼祕密,當年夕霧仙子與木槿仙子攜手共遊人間,情同姐妹。
而且木槿仙子在青嵐城初遇韶辰魔君時,夕霧仙子也在場,她應該是唯一支持他們在一起的仙了。
後來仙魔大戰爆發,木槿仙子和韶辰魔君殞命,夕霧仙子傷心不已,自此閉門不出,直到十年前,她突然出現在青嵐城,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韶辰魔君當年在戰場魂飛魄散,乃是爲奸人所害,木槿仙子爲了腹中胎兒,雖悲痛欲絕,卻不能隨他而去,只能頑強地活着,尋找仇人,爲他報仇。”
“韶辰魔君是被人害死的?”小枝驚道。
硃砂看了一眼小枝,道:“我家仙子當年一直陪在木槿仙子身邊,這些都是木槿仙子親口說的。只是沒等到她查出兇手,幾個月後,變故又出,那些個自詡除魔衛道的仙君,逼她交出剛出生的嬰兒,木槿仙子自然不肯,可她哪裏是那些仙君的對手。”
說到此處,硃砂鬱憤難抒,已是紅了眼眶,待他平復心情,才接着道:“那麼小的孩子,他們竟也下得去手……木槿仙子將滿身靈力灌入那孩子身體裏,卻也只能吊着她一口氣,不能喚醒她。”
硃砂抹了一把眼淚,蹲在地上大哭起來,他看上去不過人間十一二歲孩子大小,這般痛哭,也不覺羞赧。
小枝心口疼痛萬分,再站不住,踉蹌兩步,往木槿花籬上倒去,木槿花簌簌撲落,有淡淡的清香。
“小枝!”青荇仙君忙衝過去將她扶起,關切道:“你怎麼了?”
小枝強壓住涌上喉頭的甜意,將身子靠在冰冷的白玉牆上,揮了揮手,道:“我沒事。”
“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先回去,這件事你別管了,我自會調查清楚。”青荇仙君看着她道,他只當她是在幽靈山谷受了內傷,此時突然發作。
小枝卻看着蹲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硃砂,搖了搖頭,啞着嗓子道:“你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