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枝相思煨紅豆 >第二百六十五章 黑暗中的交易
    四海八荒,無數山川河海,無數城鎮鄉野,藏着無數陰暗的角落,蟻噬蟲蛀,日久年深,若無人察覺,終究是要出大簍子的,輕則屋舍傾塌,流離失所,重則江河決堤,一潰千里。

    四更左右,一盞白玉爲罩的燈籠在山間小路上輕輕搖晃,如在漆黑絨布上滾動的夜明珠,璀璨生輝。

    不過更深露重,此處人跡罕至,加之烏雲遮月,羣星斂芒,這山路上的皎皎華光,愈顯寂寥。

    夜明珠滾到半山亭,終於停了下來。

    白玉燈籠旁坐着一個面白無鬚的男子,一雙秋水含波的桃花眼,如籠着煙山雲海,看似有意,又似無情,盡顯魅惑之態。

    這雙眼睛此時正盯着亭外的山路,漆黑的山路上,走來一個比夜色還要黑的身影,那身影在亭外站定,白玉燈籠的光,只能照出一個淡淡的輪廓。

    “你終於現身了。”亭中人開口道,他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沙啞,彷佛撓在少女柔軟的心窩上,讓人沉醉。

    不過亭外之人並非情竇初開的少女,黑色的斗篷下,傳出一個深沉的聲音,“大事未成之前,還是小心爲上。”

    “山河已傾,天下已亂,你所願,不就是如此嗎?”亭中人蹙眉。

    “如此,可不夠,她……罷了,與你說這些作甚,南竺公子今日找我來,所爲何事?”

    亭中之人,正是泱泱山的南竺魔,他眼角微挑,問道:“那位姑娘,當真對你如此重要?連上古妖王都在尋她的魂魄,我雖有上古血玉在手,可修爲卻是不敵他,何況我如今身爲魔界追殺之人,行事只能偷偷摸摸,你當真要將這件事交給我去做?”

    黑斗篷沉默片刻,他聽出了南竺魔話裏的意思,這趟混水,他並不想涉足。

    雪鵠妖被景昭魔君困在雪幽山,女鬼牡丹被鬼帝帶回度朔山,他現在手裏能用之人,也只有南竺魔了。

    而南竺魔正是知道這點,纔不想再爲他驅使。

    他曾答應幫雪鵠妖重回雪幽山,雪鵠妖是回去了,可卻出不來了。

    他曾答應幫女鬼牡丹攪亂人間,刺殺人族皇帝,人間是亂了,可人皇沒死,牡丹卻被鬼帝捉回去,只怕再難出度朔山。

    他也曾答應幫南竺魔登上魔君之位,多少年了,他除了被魔界追殺,還得了個啥?

    南竺魔東躲西藏十來年,早已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是不是錯誤的,如今他又來讓自己賣苦力,南竺魔仔細一琢磨,覺得此事不可應承。

    “你放心,我既答應助你登上魔君之位,定不會食言。”黑斗篷的聲音冷了下來。

    南竺魔面上依然掛着淡淡的笑意,心裏卻呸了一聲。

    看到雪鵠妖的下場,他已對魔君之位不那般執着了。

    雪鵠妖剛當上妖王那幾年,確實是威風了一陣子,可誰曾想,一直低調行事的上古妖王,會在十年前驚豔亮相望月臺,一時間,他這個雪寶妖王,便顯得廉價極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魔界呼聲最高的少主陸七,除了討女人喜歡這方面不及他,其它哪哪都比他南竺魔強。

    便是十年前,亭外這位大哥精心改良過的索仙藤結界,都困不住陸七,他又拿什麼去與陸七爭呢?

    人心嗎?魔界誰提到南竺魔這個名字,不跺腳唾罵幾句,陸七雖好放火燒山,卻也沒有他禍害純情少女遭人討厭啊。

    人家那是天選之子,而他南竺魔,算個屁。

    南竺魔流連脂粉堆,被紅顏露水香風縈耳,奉承吹捧着,還能保持這一分自知之明,倒也難得。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魔界少主陸七修爲盡失,已成廢人。”黑斗篷下的人沉聲道,他對南竺魔今日的態度,十分不滿。

    “你說什麼?”南竺魔驀地從石凳上站起身,白玉燈罩中的燭火猛地抖動了一下,就如他此刻抖動的心。

    “我也是近日得知,陸七爲了救小枝,捨去一身修爲,如今不僅與凡人無異,更無多少時日可活。”

    南竺魔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

    “只要你做好這件事,幫我找到小枝,景昭與景黎兩位魔君,一個會死在雪幽山,一個將葬身仙魔戰場,不然,我不介意他們活着……”

    “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小枝的魂魄。”南竺魔急忙表態,他那沙啞的嗓音突然變得嘹亮起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若不是我分身乏術,這事也輪不到你,找個魂魄而已,這點小事你若都辦不好,那魔君之位,即便送到眼前,只怕你也坐不上去。”

    南竺魔圍着石桌轉來轉去,那雙籠着雲紗的眼睛,彷佛一下子煙消雲散,閃着灼灼光彩,他搓着手,一個勁地道:“明白,明白……”

    黑斗篷冷笑一聲,又道:“南竺公子還請記住,這世上可沒有不勞而獲的便宜事。”

    “明白,明白。”

    “有人來了,我先走了。”

    如寒鴉投林,眨眼的功夫,黑斗篷幾個起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黑暗的山路上,一陣窸碎聲響越來越近,不一會,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提着白玉燈籠,轉過山壁,出現在南竺魔的視線中。

    南竺魔迎出亭外,接過女子手中的燈籠,順勢將她攬入懷中,他眼中不知何時,又泛起了氤氳霧氣,似被山間的夜露浸溼,溫情脈脈,令他懷中的女子心軟得一塌糊塗。

    “苓兒,那魔界少主可走了?”南竺魔在女子耳邊輕聲道。

    這一聲“苓兒”,喚得那女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嬌嗔着在他懷裏扭來扭去。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剛剛目送魔界少主陸七離去的浮玉谷谷主丁苓。

    丁苓今年已四十有餘,雖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但南竺魔頂着二十歲美男子的相貌,這般寵溺地喚她的名字,不說丁苓自己,便是旁的人瞧了,也是要起一身雞皮疙瘩的。

    丁苓軟泥一般地倚在南竺魔懷中,蹭着他胸前的衣襟,嬌聲道:“只是坐在馬車中問了幾句話,便走了,不過他將季悅那臭丫頭帶走了。”

    “無妨,那丫頭什麼都不知道,何況江玉嬋早從這世上消失了,便讓他用餘下的日子,滿天下尋她去吧,哈哈哈……”

    南竺魔難得這般爽朗的笑,十年東躲西藏的憋屈,在得知陸七時日不多這個消息時,一掃而空。

    “餘下的日子?”丁苓不解。

    “苓兒,我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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