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疑惑着自己爲什麼會躺在地上，卻驚訝發現地蘇寒正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驚恐表情望着他。
她那向來平靜如水的眸子終於有了變化，而那恐懼到極點的神色卻無法讓他感到絲毫欣慰。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着，臉色是那樣蒼白，好像在害怕着什麼。
她在怕他麼……她爲什麼要怕他？
而他來不及細想，蘇寒就突然尖叫着往反方向跑去，沒跑幾步就重重摔倒在地上。他趕緊起身過去扶她，卻遭到了她強烈的抗拒。
“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蘇寒驚恐地叫喊着，像在逃避什麼地往前爬。她痛苦的樣子讓他無比心疼，卻不知道能爲她做什麼，所以他抓住她的肩膀，想至少把她從冰冷的地上拉起來。
沒想到只是輕微的觸碰，蘇寒就瘋狂地掙扎起來。陸明森只好抱緊她，拼命地想讓她冷靜下來。過了許久，懷裏的女孩終於放棄了掙扎，只是目光裏透出濃濃的絕望：“放過我月，放過我……”
陸明森愣住了，爲了那個忽然出現的名字，也爲了她空洞的眼中流淌出的淚水。爲什麼她望着他，卻像在望着另外一個人。
是那個叫月的人麼？這個名字，那天闖入教室的男人似乎也提到過。
他是誰，和蘇寒是什麼關係，爲什麼會讓她痛苦成這個樣子。
“蘇寒……”他想叫她的名字，他想安慰她，耳邊卻響起了程西西的聲音——“不過有點難辦啊陸明森，你的對手是活在蘇寒的過去根本觸摸不到的人，而蘇寒卻偏偏又只看着過去的人。”
程西西想了想說：“唯一的辦法就是試着走進她的過去了吧。”
“可我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啊。”
“那就從叫她過去的名字開始如何？讓她感覺到你也是她所存在世界的一部分。”
他從未如此真實地感覺到，圍繞着蘇寒的那個未知的世界是那樣黑暗，那樣冰冷，冷到將空氣凝結成透明的冰牆，蘇寒無法走出來，而他無論怎樣呼喊都無法讓她聽到。
那麼就讓他走進去，讓他看看她存在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蒻塵。”他溫柔而堅定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而這個被溫柔呼喚的名字，對蕭蒻塵來說並不是救贖，而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崩潰了。
以爲早已被埋藏的記憶，以爲早已忘卻的悔恨和悲傷，帶着千萬倍的痛苦捲土重來，衝破她已然結疤的傷口，瞬間血流成河。
事實上那些傷口從未癒合過，她只是刻意對它們視而不見。於是時間慢慢過去，她的傷勢沒有一點好轉，反而漸漸向內淤爛惡化。就算她再怎麼裝作忘記了，那日益加重的疼痛卻讓她無法欺騙自己。
是啊，怎麼會忘記呢……怎麼可能忘記啊！
“對不起月……都是我的錯，”她哭着跪在他的腳邊，抓住他的衣袖痛苦地懺悔着，“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靈川，我沒有保護好他……對不起，對不起……”。
終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她倒在陸明森懷裏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