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狡辯了。”
亞歷克說道:
“五歲時,我父母送我到教堂進修,十八歲我在聖教堂提出了被世人罵做離經叛道的言論,震驚了整個聖城的執火者,同年我加入東征軍,作爲隨軍神父參軍,二十九歲當上第七軍團軍團長,三十八歲成爲執火者軍團副統領,四十五歲成爲總統領,直到五十六歲戰爭結束。
“我們殺死了無數暴動的魔物,但我從未殺死一個在東征過程中抓到的非人智慧生物,而是把他們交給獵魔人,讓他們判斷所抓獲的非人生物是否有罪。”
帕爾壓低上眼簾,他倒是不太討厭獵魔人。
他知道獵魔人是少數會將非人物種當做人類看待的職業,而這是因爲一名叫做赫文德倫格的獵魔人曾經公開論證過非人生物的存在是否正確。
非人智慧種族等於人類,在獵魔人的羣體之中幾乎就是一種理所應當的尋常觀念,如果有機會見到那個叫做赫文德倫格的傢伙,他也許會替自己的同類說一聲謝謝。
亞歷克繼續說道:
“回到聖城之後,我本可以等個幾年,成爲新的紅衣主教,可是我想要讓教會放棄那些錯誤的成舊觀念:火燒異端,獵殺非人種族,火刑,還有主教們奢華無度的對金錢的浪費。
“我本以爲教宗那麼聰明的人,一定會支持我的決定,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卻讓我好好反省一下,把我遠離聖城。”
帕爾笑嘻嘻地說道:
“既然你支持我們,不如幫我一起摧毀原初之火。”
亞歷克拒絕道:
“原初之火是我的家,而且他們雖然做出了錯誤的抉擇,但他們的本意卻仍然是爲了人類的安全。
“非人智慧物種之中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天生邪惡的種族,但教會對如何分辨怪物的善惡沒有興趣,他們將其中那些無罪的生命當做必要的犧牲品,去保證能夠最大效率的消滅其中的邪惡部分——對人類有害的部分。
“這是他們爲了人類做出的抉擇,一個錯誤的抉擇,這個決定來自於人類對非人種族的誤解。
“人類認爲他們是怪物,而非和自己相似的智慧種族。
“這是一個能夠被挽回的錯誤,我會改變他們,如果你現在和我聯手,我們能夠改變這一切。”
主教向寄生者伸出了右手,真誠地邀請道。
帕爾思索了片刻,問道:
“那我犧牲的那些同族呢?那些將刀刃插入我同類胸膛的獵手呢?”
亞歷克回答道:
“他們不過是被所謂的傳統和觀念裹挾和驅使着做出了錯事而已,並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真正有罪的是那些觀念本身,以及通過散播觀念得利的掌權者。”
亞歷克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充滿了異樣的誘惑力:
“讓我們來改變這個世界吧。”
帕爾釋然一笑:
“我明白了,謝謝你爲我們同類做的一切。”
亞歷克欣喜道:
“那……”
帕爾拒絕道:
“但是!我不是爲了改變世界纔來到了這裏。
“我來此爲了復仇!爲了讓我那些被你們活活燒死的同類們,能夠在冥界中獲得一絲平靜和慰藉。
“我們一族現在已經強大到了無人能夠威脅的程度,但代價卻太過沉重了——近乎所有同類的生命。
“你有句話說的很對,這是一個抉擇,原初之火爲了人類的生命,選擇殺死無辜的非人種族,那了我的復仇,我也可以選擇害死無辜的人。”
帕爾真摯地微笑道:
“我並不恨你,反而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成長了。
“如果說過去的我執着於復仇,被仇恨矇蔽了我雙眼,把所有原初之火的成員都視作行走人間惡魔的話。
“我成長了,不再只能看到復仇,而能夠將更偉大的東西納入眼中,既然犧牲無罪的原初之火教衆是必要的犧牲,那麼其他人類,乃至於其他種族,都是可以爲了我的目的捨棄的東西。
“我選擇犧牲你們。”
帕爾像亞歷克鞠了一躬:
“感謝你讓我的復仇之旅更加平坦。”
說完,帕爾露出了宛如新生的表情。
那種表情是明明理解自己犯下的惡行有多麼骯髒和殘忍,也能坦然接受,沉溺在邪惡之中的平靜。
亞歷克知道他是不可能說服帕爾了。
而且他也已經拖延了這麼長時間,但赫文還是沒有做出任何舉動,那麼談話已經沒有繼續去的理由了。
大主教問道:
“怎麼,你還不動手嗎?萊特先生,難道你還沒下定決心?”
亞歷克對於暴露赫文身份一點都沒有感到愧疚,他樂於看赫文和帕爾他們狗咬狗。
在他眼中,赫文沒比帕爾他們好多少,他明明能在一開始就阻止這一切,卻眼睜睜地看着諾娜被擄走。
亞歷克不知道赫文到底爲什麼背叛了他的組織,但肯定不是爲了正義,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某種意義上,他想的已經十分接近現實了。
加里轉頭看向赫文,他的小腦瓜里根本沒有想過亞歷克是在騙他的。
他膝蓋彎曲,能量滲透進大腿的肌肉之中。
“聖火佑我。”
嘭!
加里全力一躍,教堂的大理石磚瞬間以他站立的地方爲圓心向外崩裂,形成一個直徑十多米,由石磚碎塊組成的圓形,其中心的石縫中還燃燒着數十多橙紅火花。
這一次加里毫無留手。
他直接一把握住赫文的喉嚨,赫文像個布娃娃被他隨手抓起,在石塊粉碎和墜落之中被按入牆五釐米多。
赫文的身上上出現了幾條傷口,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一滴血液流出。
加里說道:
“背叛者,今天就是你的末日,膽敢辜負提爾大人的下場就是被我活活撕碎,像你這種卑劣的小人,有何臉面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赫文輕咳一聲:
“你沒想過亞歷克是騙你的嗎?”
加里一愣,問道:
“他是騙我的嗎?”
赫文笑着說道:
“他不是,不過的確有人騙了你,那就是提爾。”
加里臉色一變,憤怒地擡起手,再次一拳又一拳打在赫文的頭上,周圍的石沙被強烈的衝擊波擊飛,褐黃色的煙塵向着周圍的擴散。
等到加里聽手,衆人已經看不見赫文的腦袋了,他的整個頭部深深陷入牆壁之中,身體則是無力地吊在外面。
加里說道:
“原來你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爲你得到了大人的賞賜後,至少能夠掙扎一下呢,看來弱者終究是弱者。”
正在加里打算轉頭面對亞歷克的時候,赫文的“屍體”舉起了一隻手指,似乎在叫他等一下。
砰!
一聲沉悶的聲音從吊在牆上的身體中傳出來,由於聲音實在過於沉悶,加里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聽到了什麼。
接着,他似乎真切的聽到了什麼,大地之下,深淵之上,在他們腳下的地殼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發了一聲尖銳無助的哀嚎。
這是大地的悲吟。
接着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一聲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