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曦澤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立刻有宮人往殿中搬琴,蓮止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間的琴凳上坐下,她的雙手慢慢地放在了琴絃上。
溫知瑗目光緊盯蓮止,蓮止思有所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衝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安心。
“兒臣爲父皇獻上這首曲子,希望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蓮止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彈奏,這是一首曲調平緩的曲子,琴聲悠揚,帶着一種奇特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原本因爲若纓一事有些生氣的溫曦澤都平心靜氣下來,但是他越聽這首曲子越是覺得熟悉。
容妃臉色微微一變,她有些詫異地看着蓮止,爲什麼她會彈奏這首曲子?
曲寒江看着蓮止,眼中也有些不可思議,難道她都想起來了?
在這個時候,溫知瑗總算是想起了自己什麼時候聽過這首曲子。那是在他母后蘇榆還未去世的時候,因爲蘇榆身體不好,作爲醫女的江千暮特意爲她研究出了一首《清寧樂》,每次彈奏《清寧樂》,蘇榆總是能好受一些。
溫知瑗偶爾去母后宮裏,聽過江千暮爲蘇榆彈過幾次,那時只覺得好聽,現在聽來卻有些說不清的惆悵。
溫曦澤看着彈琴的蓮止,彷彿看到了十幾年前,江千暮在蘇榆宮中彈奏《清寧樂》的場景。十幾年前的琴音,與如今大殿上的琴音重合,而十幾年前的人也與如今大殿上的蓮止重疊。
溫曦澤站起身,聲音有些顫抖:“你到底是誰?”
溫曦澤的話打斷了蓮止的彈奏,蓮止站起身走上前回話:“回父皇,兒臣是太子妃!”
“你怎麼可能會這首曲子?”《清寧樂》是江千暮自創的,她從未教過任何人,所以在江千暮去世之後,便無人再會彈奏《清寧樂》。溫曦澤本來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這首曲子,沒想到隔了十幾年,他竟然再次聽到了這熟悉的曲子。
但是現在聽到《清寧樂》,勾起的全部都是溫曦澤那些不太愉快的記憶。
溫知瑗站起身,走到了蓮止身邊:“父皇,兒臣是發現了一本殘譜,太子妃有心研究,特意將殘譜補全,爲父皇彈奏。”
聽到了溫知瑗的解釋,溫曦澤稍微放下心來:“這首曲子是不錯,不過以後還是不要再彈了。”
“兒臣遵旨。”蓮止有些疑惑,爲什麼溫曦澤不讓她再彈這首曲子?而且,蓮止看了一眼身邊的溫知瑗,他似乎也知道這首曲子有問題。
溫知瑗拉着蓮止回到座位上,剛剛坐下,蓮止輕聲問道:“這首曲子有什麼問題嗎?”
“你以後可以彈給我聽,但是不要在父皇的面前彈奏這首曲子。”溫知瑗之前沒有聽蓮止完整地彈過這首曲子,根本料想不到今日蓮止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彈出此曲,只希望溫曦澤不要對蓮止的身份起疑。
似乎是爲了緩解剛纔的不悅,衆人向溫曦澤敬酒,喝了幾杯酒之後,場面一度回溫。
溫曦澤握着酒杯看向溫覓清:“覓清,朕記得你的年歲也不小了,是該議親了。”
隨着溫曦澤的這句話說出口,整個大殿都恢復了安靜。
溫韻汐皺了皺眉,不知爲何,她第一反應是看向季南一。
季南一自從身體有所好轉之後,便也經常性地出現在人前,今日來參加這場壽宴並不奇怪。
季南一恍若沒有聽到溫曦澤的話一樣,一直看着眼前的酒杯,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但是那笑意並未入眼。
果然,溫曦澤又看向了季南一:“季南一,你是平伯侯府的世子,身家、樣貌與覓清也算是相配,朕爲你和覓清賜婚,如何?”
溫曦澤看似是在詢問季南一的意見,但是無人敢拒絕。
溫韻汐有些震驚,一陣酸澀涌上心頭,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去管季南一的事情,但是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季南一。溫韻汐的手中微微出汗,季南一會如何回答呢?
溫知闌自然是注意到了溫韻汐的異常,此刻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道理,溫韻汐恐怕是對季南一有意!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季南一。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溫曦澤自己都不敢相信季南一說出的話:“你說什麼?”
“臣的意思是,臣不想娶覓清公主。”季南一再次強調了自己的答覆,溫韻汐本來以爲自己聽到了這個答覆會很開心,可是更多的是擔心,季南一當着這麼多的人拒絕了溫曦澤,就算是平伯侯季鼎出面,都未必能保得住季南一!
溫曦澤看向季鼎:“平伯侯,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季鼎站起身,走到了季南一身邊,他向溫曦澤行了一禮:“皇上,南一的這個決定微臣很支持。”
“你說什麼?”溫曦澤沒想到季鼎既然也敢忤逆自己的意思,難道他季鼎要反不成?
季鼎看向溫覓清,擲地有聲地說道:“皇上,能進平伯侯府大門的,臣可以不在意她的身份,但是要在意她的清白。”
“季鼎,你是在說朕的公主不清白?”溫曦澤震怒。
季鼎面不改色:“皇上,臣略有耳聞,之前覓清公主與那齊憫走的很近,聽說兩人私相授受,臣不放心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這樣的女子回家。”
“平伯侯,你竟然污衊本宮!”溫覓清立刻就怒了,她想不到,季鼎竟然敢當着滿朝文武和後宮衆人的面,指責自己不清白。
季南一開口:“皇上,公主手上戴着的是珍寶閣所出的鐲子,每一對花色都不一樣,購買的人也只能買一對。京中有不少男女購買一對玉鐲分開佩戴,以示真心。”
所有人都看向溫覓清手腕上的鐲子,溫覓清下意識地將手縮回到了袖子裏,將鐲子藏了起來。但是溫覓清的這個舉動,已經是在告訴衆人,季南一說的是事實。
“當日齊憫屍身出現在破廟之中,隨身的物品中就有與覓清公主手上一對的鐲子。”季南一繼續說道,“齊二公子死的不光彩人盡皆知,覓清公主與這樣的人有勾連,臣絕不放心。”
衆人一片唏噓,誰都知道齊憫有龍陽之好,沒想到還與溫覓清有關係,這齊憫還真是男女通喫!眼下看來,溫覓清當真是與齊憫私相授受,這樣的人即使是公主,也是不能進平伯侯府的大門。
如果季鼎和季南一是私下跟溫曦澤說這件事,溫曦澤肯定想着將這件事壓下去,並且不會改變讓季南一和溫覓清成婚的想法。但是今日,季南一和季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了這件事,溫曦澤是肯定壓不下去的,而且婚事只能作罷。
這樣一來,季南一確實不用娶溫覓清,但是這也意味着平伯侯府已經徹底將溫曦澤得罪了。
齊昭玉聽了季南一的話也很生氣,齊憫已經死了這麼久,季南一還在這裏舊事重提:“季世子還真是厲害,連本王妃二哥身上有什麼鐲子都記得。”
程魏哲在這時站起身回道:“回皇上、大王妃,當日是家父主理此案,微臣也有所接觸,當時見齊公子這鐲子有些奇怪,特意去珍寶閣查過。沒想到正巧遇到了季世子,季世子也就見過了這個鐲子,應當是今日注意到了覓清公主手上戴的鐲子與齊公子的鐲子是一對,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容妃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她看了一眼溫知言,溫知言開口:“就憑一個鐲子,能證明什麼?”
蕭允薇站起身:“皇上,除夕夜臣女親眼看到,齊二公子將鐲子交給了覓清公主,當時兩人動作親暱,很難讓人不生出猜測之意。”
“蕭姑娘親眼所見,那你當時怎麼不說,反而現在才說?”容妃問道。
蕭允薇不卑不亢地回道:“臣女當時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齊二公子和覓清公主已經有了防範之心,後來齊二公子當衆求娶臣女,也只是爲了讓臣女進了齊府,不能再說出他與覓清公主之間的事情。”
“沒錯!”溫韻汐出面,“父皇,兒臣聽到齊二公子和皇姐的商議,及時通知了皇兄,皇兄才能在齊二公子請婚之時出現。”
衆口一詞,揭開了齊憫和溫覓清有私情一事。
溫曦澤的臉色愈發地難看了:“覓清,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