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探着脖子，嘴脣微動：“這就是盧卡斯夢想去的地方？”
“咔！”江弈琅想要解釋，可是周圍突然響動一聲，設備自動切換到了後備電源，明亮的環境變得昏暗。
老太太嚇了一跳：“擁有高智能環境的安河醫院還會出現斷電切換這樣的事兒？”
小溪急忙解釋：“只是由於過載導致的電壓不穩，安河醫院可不會出現斷電這個說法。”
話音一落，電源重新點亮。
“先不管這無聊的能源！太太我要給你解釋，這是盧卡斯現在就存在的地方。”江弈琅五指豎直合攏，像在介紹一部電影，“人類的一切感受都來自於大腦的感覺，大腦感覺到了什麼，你就擁有什麼。”
小溪在屏幕上露出兩顆黑溜溜的眼珠子：“溫馨提示，這種感覺是真實的，絕非我思故我在的認識論。”
老太太左右移動目光：“盧卡斯呢？”
海平面上滑出一隻純白色的海鷗，它舒緩啼叫，展翅翱翔，帶着畫面移動到了金黃的沙灘上面。
在藍色海水和細膩沙子的交界處，一個年輕人穿着白色背心，彩條沙灘褲，踩着一雙人字拖慢慢走來。
“哈哈，你看這是20多歲的盧卡斯。”老太太眼眶裏泛着淚，口中卻散發着笑聲，“這老傢伙喜歡年輕和自由，現在他做到了。”
江弈琅看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面，沉醉狀態在給沉醉者本身來帶快樂的同時，也讓親人感受着慰藉。
“沉醉環境影像已經可以發送至你的家庭郵箱了。”小溪對工作一絲不苟，“江弈琅醫生，觀看沉醉環境的注意事項我已經同時發送了，你需要再次提醒監護人嗎？”
“對，這是必不可少的環節。”江弈琅從陽光沙灘的美好環境中抽身出來，一本真經地看着老太太，“太太，請聽我說……”
老太太踮起腳尖去看盧卡斯的其他情況，害怕錯過了任何細節。
“太太！”江弈琅提高聲調，隨帶給小溪下了命令，“關閉整個環境。”
“拜拜！”小溪的可愛頭像一閃而過，繽紛色彩換回了透明而單調的玻璃面。
“盧卡斯，別走。”老太太一隻手在空氣中顫抖，想要抓住卻無能爲力，“盧卡斯……”
江弈琅咳了兩聲安慰道：“太太不用激動，所有的環境畫面您已經可以在家中看到了。”
“不好意思。”老太太用一張白色手帕擦拭眼淚，“我失態了。”
江弈琅扭着頭道：“大部分監護人第一次看到沉醉影像都會失控，你的表現還算冷靜。”
“注意事項，注意事項！”小溪頭上勾勒出漫畫一般的紅色火焰。
江弈琅站直身體，很沉重地盯着老太太：“下面是注意事項太太。沉醉影像代表着盧卡斯目前得到的快樂，有一天或許會很有錢、或許會很有權利，當然他的生活中也會有一些……一些異性……”
“你是指他喜歡的女人？”老太太一語點破了江弈琅，“我相信不只我一個，這歲數誰還沒有個老相好啊。”
“還有一些他會對親人做出來的事情。”江弈琅雙手比劃着，“那些只是他自身覺得快樂的事情，或許不太會顧及親人的感受，比如出軌、離婚、冷暴力、離家出走種種。”
老太太點了點頭：“盧卡斯生前都曾做過這些，我能接受。”
“抱歉，這些注意事項我都很清楚。”老太太收拾好手包，“接下來你會告訴我，盧卡斯會在我能看到的這個世界過全新的生活，他的生活中不一定會有日升日落、白天黑夜，也不一定會有我……”
“哦，你都明白？”江弈琅鼓着眼睛表示驚訝，事實上他還想告訴她，只要盧卡斯喜歡，他可能在沙灘上躺一年、兩年甚至一輩子，只要他自己願意。
“這個原理盧卡斯講了不下百遍。”老太太走出窗口艙室，對着江弈琅揮了揮手：“他曾經也在安河中心院工作。”
江弈琅腦袋一懵呆立在原地，老太太的話和現行法案是完全衝突的。
“江弈琅醫生，工作結束請返回休息區。”小溪的可愛表情只針對江弈琅一人，“您要預約一杯奶茶或者咖啡，或者乾脆大喫一頓。”
江弈琅回神過來，緊鎖着眉上了傳送帶：“大清早誰有這麼好的胃口，那個沉醉者盧卡斯的詳細資料有嗎？”
“患者的詳細資料如下……”小溪在畫面裏高舉着一副紅色掛曆，上面依次羅列盧卡斯的簡歷。
年齡、性別，小學、中學、大學、進修，結婚、生活、愛好……
“等一下！”江弈琅湊近玻璃，手指上下點動，“盧卡斯的職業呢，工作經歷呢？怎麼都沒有提到過工作。”
小溪俏皮地吐着舌頭：“我沒有權限，只能說明盧卡斯的工作經歷被加密了”
“你還開通了服務協議，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到。”江弈琅順着傳送帶向啓動區中心去，“那個盧卡斯就是我們中心院的醫生。”
安河醫院分爲沉醉艙啓動區、休息區、高層辦公區和艙體儲藏區。啓動區和傳統醫院無異建在城市中心，艙體儲藏室是一個類似航天火箭的高大豎立結構，高層辦公區利用永磁懸浮技術飄在巨安城上空。
中心休息區裏，完成任務的醫生已經開始喝茶交流，旁邊的AI各有模樣，和人類嫺熟地聊着家常，其樂融融。
江弈琅冒失衝入聊天羣，隨便搶了一杯可樂喝掉：“還是這玩意兒喝着給勁兒！”
“現在很少有人這麼懷舊了。”之前的金髮女生轉身過來，“就你還對這古老的飲料感興趣。”
“翠西，你就別取笑我了，我今天遇到一件怪事。”江弈琅打着嗝，古老的碳酸飲料配方真是濃烈。
翠西是個美麗小妞，波浪頭髮掩面，微卷的睫毛外加厚實的嘴脣，即便是白大褂加身也難蓋前凸後翹的身型：“有多怪？有明朗醫生今天的沉醉對象怪嗎？”
“哈哈……你得聽聽明朗醫生的故事。”旁邊的男的女的說着又笑了起來。
安河醫院的醫生就好比一線搬磚工人，大多隻需要懂得執行界面，極少人能夠進入沉醉技術核心。所以平素裏閒來無聊，唯一的樂趣就是對沉醉者的第一段環境影像評頭論足。
明朗醫生是個中年男人，鬍子拉碴不修邊幅：“今天我那位執行對象影像一打開，你猜怎麼着？”
江弈琅苦笑一聲，對這種八卦行爲有些厭倦：“小溪再給我準備一杯可樂。”
“難道你就不想饒有興趣地聽聽這個故事？”小溪還鬧起了情緒，當然這也只是爲了體現自己的萌新可愛。
江弈琅無奈地攤開雙手：“好吧我聽，不過之後你們得好好回答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