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笑了起來,“妾也是爲老夫人着想。”
陸雲瑤還在茫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喬氏身後走出個僕婦,對老夫人行了禮,說自己正是負責查驗女子是否處子時,她才恐慌起來。
檢查?怎麼檢查?
喬氏滿臉笑容,介紹道:“這是妾從秦興樓請來,專門替樓裏相看女子的李婆子。”
秦興樓那是什麼地方,陸雲瑤最是知道,看向李婆子的眼神逐漸變得驚恐。
老夫人聽見秦興樓的名聲,卻是疑惑了一下。
還是身旁靈袖輕聲說了句,才恍然。
老夫人不大高興,“這種地方的人,你怎的也帶入府中。”
秦樓楚館,自然入不了老夫人的眼,看向喬氏的眼神頓時變得不耐煩起來。
偏偏喬氏還不收斂,含笑道:“這算什麼,老夫人還不知道吧,這婢子也是秦興樓出身,真要算起來,還與李婆子有些淵源呢。”
喬氏眼神輕蔑,說話的時候捏着強調,含着滿滿的惡意。
她的話一出,幾乎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陸雲瑤身上,既不可思議,又帶着看笑話的意思。
甚至有幾個僕婦婢女聽了,當即露出厭惡的神色。
陸雲瑤幾乎被這些人看着,只感覺到頭皮發麻,渾身冰冷,像是酷暑日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她以爲進了侯府,做了世子的婢女,總算與之前的日子告一段落。
可被喬氏這樣知曉她來歷的人這麼一說,她好像又回到了牙行,剛剛知道自己被婆婆賣到了秦興樓。
那失落又看不清未來的感覺,幾乎是重來了一次。
曾經壓抑在心底,從未表現出來的窒息感,突然冒了出來。
似乎在告訴她,就算你現在是侯府婢女又怎樣,卑賤的出身,終究是抹不去的。
若只是牙行,也就罷了,可又多了個秦興樓。
連下人都看不起,何況是最重出身的老夫人。
“不是說從牙婆手中買回來的,怎麼成了那等地方的人?”在老夫人口中,幾乎都不想提起秦興樓的存在。
可以看出,是多不待見這等煙花之地。
喬氏見老夫人臉上露出深深的厭惡,笑得更加開心。
“可不是嘛,當初妾去相看人時,也不曉得她竟然出身於那處,妾也是之後才聽說,不然,也不會緊着往決兒身邊放。”
喬氏生怕老夫人爲此事處罰她,先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又彷彿自責一般道:“也是妾的錯,從秦興樓那等地方出來的,哪會是沒手段的,也不怪決兒被勾成那樣,甚至連親都不想成。”
她垂了幾滴淚,低頭用帕子擦了,很是失落。
“唉,都怪妾沒提前打聽清楚。”
喬氏這哪是說自己錯了,幾乎每一句都是在說陸雲瑤出身卑賤,不配在世子身邊做婢女。
也在暗示老夫人,世子本來乖巧,都是她勾引的,這才叛逆,說出不想成親這樣的混賬話。
條條都在戳老夫人的軟肋。
老夫人爲何如此看不上喬氏,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出身不高,是妾室扶正,名不正言不順。
這婢女出身更卑賤,在世子身邊得寵,更名不正言不順。
陸雲瑤手指緊緊勾在腿上,大腿都被自己掐出血來,都沒察覺。
她看着喬氏,幾乎不敢將此人同那日,把她帶出牙行的那位侯夫人聯想在一起。
那日的侯夫人有多善良,大方,高貴,讓人站在她身邊都不由自行慚愧。
今日的喬氏就有多麼可恨,多麼讓人厭惡。
一樣的臉,一樣的笑容,陸雲瑤不知道,爲何一個人會有這麼不同的兩面。
從知道喬氏陷害世子那一日開始,她就曉得,夫人可能不像她表面看起來那樣溫柔善良。
可直到今日,她才發現喬氏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怪不得世子與嚴姑姑都提起她都沒什麼好臉色。
當初她不知道,現在親身經歷,終於知道了。
老夫人幾乎沒思考多久,就發話了。
“這樣出身的,怎配繼續待在侯府,豈不是帶壞了世子?”
喬氏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老夫人的意思是,直接將她趕出侯府?”
陸雲瑤冷眼旁觀,只覺得喬氏的表演其實漏洞百出。
她以前,到底是如何被她騙過的呢?
“直接發賣出府吧。”老夫人都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陸雲瑤身上,偏過頭去,揮了揮手。
隨意的態度,幾乎是在決定一隻小貓小狗的去處一般。
喬氏得逞,笑容滿面,可是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那世子那邊?”
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深深看了喬氏一眼,“世子那邊自有我去解釋。”
倒是秦興樓的李婆子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侯夫人讓她過來,不是讓她查驗那婢女是不是處子之身麼?現在這是不查了?那是不是就沒她的事兒了。
“且慢。”一聲清冷的女聲道。
老夫人本來都要讓所有人都走了,卻聽見這句話。
她冷漠地看向跪着的陸雲瑤,“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陸雲瑤擡起頭,輕聲道:“老夫人只聽信夫人一面之詞,是不是太草率了?”
喬氏瞪了瞪眼,訓斥道:“閉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又對老夫人笑道:“老夫人何必聽她多嘴,她是什麼身份,您是什麼身份,平白跌了您的面兒。”
陸雲瑤卻沒有理會喬氏。
她挺直了腰背,就算跪着,也像顆挺拔的小楊柳。
“世子殿下對奴婢說過,老夫人年輕時睿智又強大,對待每個人都賞罰分明,這纔在侯爺出征之時將偌大的侯府撐起,如今,卻是不聽奴婢一點解釋,如此輕率地給的奴婢定罪?”
“若是如此,又如何服衆?”
老夫人腳步停了下來。
她定定看了陸雲瑤一眼,陸雲瑤無所畏懼,回看了過去。
靈袖扶着老夫人,擔憂地道:“老夫人?”
“大膽!你竟敢如此跟老夫人說話,是活膩歪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