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瑤直視着老夫人,嘴角噙着一絲冷笑。
“夫人既然能找來徐媽媽作僞證,想必就算是牙行的張婆婆,與奴婢一起在牙行的姐妹也能一併找來,奴婢對人證沒報希望。”
“可奴婢是哪日來到侯府的,秦興樓又是哪日開張的,這總能輕易查到吧?”
陸雲瑤看向喬氏,露出諷刺的笑容。
“奴婢不知夫人爲何非要坐實奴婢之前的身份,奴婢是不是出身秦興樓,夫人不早該知道麼?”
喬氏有些慌張,聲音尖利道:“胡說!我若知道你是秦興樓的人,又怎會將你買回來?”
陸雲瑤輕輕笑了笑,並未害怕。
“張婆婆雖然管着官牙,有些權利,卻也不敢得侯府夫人,賣身契早就交給了徐媽媽,這事兒張婆婆敢瞞着您麼?”
“若是敢,張婆婆這牙行,也不必開了。”
喬氏眼神遊移,額頭隱隱冒出細汗。
她內心也犯了嘀咕,這丫頭不是一直逆來順受麼?張婆子也說她從來聽話溫順。
喬氏原以爲她很好糊弄,見到這等場面,早就嚇得什麼都不知道了,更何況她本來就被賣到了秦興樓,肯定更是心虛,不敢反駁自己的話。
偏偏事與願違,陸雲瑤不僅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好糊弄,甚至連性情也不似之前見過的那般溫順。
喬氏只覺得她很有心機,竟然將自己給騙了去,憋了一肚子氣與委屈。
她也不想想,是誰先要害人的。
陸雲瑤是會審時度勢,那是因爲她一個弱女子,在這世上本就沒有太多自由的權利,只能卑微討好着能決定她命運的人。
之前是張婆子,後來是喬氏,再後來便是世子。
若是有得選擇,誰想要做牙行中待價而沽的玩意兒,別人的婢女?
還不是沒得選擇。
爲了活得更好,她只能柔順乖巧,做一個上位者喜歡,看重的存在。
可現在喬氏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她再不露出柔軟包裹下的尖刺,都要被髮賣出府了。
哪還能讓喬氏隨意揉搓。
“夫人早就知道奴婢的賣身契已經被交給了秦興樓,只是還沒住過去,根本沒當回事,這才挑了奴婢等六人進了侯府。”
“這本也沒什麼,畢竟人沒過去,算不得秦興樓的人,老夫人明察秋毫,自是不會因此怪罪夫人。”
“可今日夫人這一出,非要把此事都怪罪到奴婢身上,就讓人看不懂了。”
陸雲瑤做出疑惑的表情,“奴婢不知夫人究竟是何意?奴婢自認與夫人並無齟齬,平日只在世子身邊專心伺候,不知夫人到底爲何要針對奴婢。”
她語中特意強調,自己與喬氏毫無關係,那喬氏爲何要針對她,可就引人深思了。
不是因爲奴婢,那就是因爲她主子,世子了?
老夫人懷疑地看向喬氏,喬氏一時間壓力很大的,都不敢回看過去。
只惱羞成怒地看着陸雲瑤道:“你這賤婢,如此口齒伶俐,世子如此荒唐,定是你帶壞的。”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聽着吊兒郎當,卻是暗含着濃濃的怒氣。
陸雲瑤當即眉頭就舒展開來,心也一下子放到了肚子裏。
原本還怕喬氏死氣白咧,就算說不過她,還要動用侯夫人的權利,將她發賣出府。
世子殿下回來了,她就一點也不用擔心了。
陸雲瑤回頭,看見世子還穿着外出的服飾大步邁來,應該是一回來就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嚴姑姑。
嚴姑姑目露擔心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詢問她可有事。
陸雲瑤心中一暖,知是嚴姑姑聽說了她被帶走的事情,趕緊去通知了世子,不然世子也不可能正好趕了過來。
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嚴姑姑自己沒事,嚴姑姑這才放心。
老夫人倒是有些意外,“不是說有事晚點回來,怎的現在就回來了?”
墨長決向老夫人行了禮,卻是唯獨忽略了名義上的母親,喬氏坐在那裏,勉強露出來的笑很是僵硬。
墨長決看了仰着頭看他的陸雲瑤,見她沒事,心中的着急這纔去了幾分。
“若是孫兒真晚點回來,這唯一的婢女怕是早沒了。”
墨長決神情淡淡,話語中卻透露出對老夫人與夫人的不滿。
沒等旁人說話,他又低着頭,看似惱怒,對跪在狡辯的陸雲瑤道:“不是讓你在裕華院做事,怎的偷懶偷到竹香院來了?”
陸雲瑤眨了眨眼睛,心知世子是在給他解圍,便低頭,認錯道:“都是奴婢的錯,擅自離開,請殿下恕罪。”
墨長決“嗯”了一聲,繼續道:“準你將功補過,起來吧。”
陸雲瑤猶豫地看了一眼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緊緊皺着眉,不過她早知道,弄這麼一出,不論結果如何,世子定會生氣。
說起來那陸雲瑤是世子的婢女,世子是以後要承襲平西侯爵位的。
老夫人越過世子橫插這麼一手,本就不佔理,更不用說還被世子當面撞上了。
見世子給了臺階下,老夫人也不想因爲一點點小事,把自己與長孫的關係鬧僵,便也說了句,“起來吧。”
老夫人發話,喬氏就算再不願意,也沒用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陸雲瑤麻利地起身。
等世子找了位子坐下後,陸雲瑤低着頭,也跟在了世子身邊。
喬氏只能乾瞪眼。
她心中還在爲放過了陸雲瑤而不甘生氣呢,結果世子也不想善罷甘休,直接找上了她。
墨長決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徐媽媽,挑眉道:“這不是秦興樓的人,哪個不規矩的,竟敢帶她進府?”
“不規矩”的喬氏當即黑了臉,氣得嘴脣都哆嗦。
老夫人揮手道:“讓她們出去。”
徐媽媽和李婆子這才起身出去,廳堂裏頓時亮堂了不少。
墨長決的表情變得清爽起來,接過靈袖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擡頭對老夫人道:“祖母,這些不乾淨的以後還是不要見了,以免髒了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