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架子牀邊跪坐下來，膝蓋下是柔軟的地毯，沉默地看着老夫人。
墨長決眼神低沉，道：“起來吧，地上涼。”
陸雲瑤搖頭，眼神哀傷，“老夫人房間一點都不冷，地毯也厚，無妨的，老夫人好歹也庇護着雲瑤，我願意爲老夫人祈福。”
她說話聲音也很輕，生怕吵着了老夫人。
墨長決沒再勉強她，靜靜陪了老夫人一會兒，等到要走的時候，陸雲瑤還是被攙着起來的，倒是不疼，就是腿有點麻。
墨長決扶着她起來，“讓你不要跪，自作自受。”
陸雲瑤齜牙咧嘴，她也是覺得這樣更誠心，給老夫人掖了掖被角，纔跟着世子走了出去。
靈袖守在門外，見世子出來行了一禮，然後見她一瘸一拐的，面上訝異了一下，還扶了她一把，“陸姑娘這是怎麼了？”
墨長決回頭，陸雲瑤搶在他前面道：“沒事兒，雲瑤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腳，多謝領袖姑姑關心。”
她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糗事，現在想想自己也挺傻的，又不是在佛堂裏祈福，怎麼就跪下了呢。
墨長決嗤笑一聲。
廳堂中坐着沉默的墨長安，見到世子出來，他起身拱了拱手，“大哥，祖母怎樣了？”
墨長決見陸雲瑤走路一蹦一跳的，乾脆架着她走，聞言道：“你若擔心，爲何不進去陪陪祖母？”
墨長安垂下眼簾，苦澀道：“祖母一向寵愛大哥，應該不會想要見到我吧。”
他連陸雲瑤都不敢多看，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他與祖母小時候還是親的，祖母最喜歡抱着他叫安兒。
可惜他長大之後，因爲母親不被祖母喜愛的關係，祖母也不是很喜歡他了，雖然還是笑着，可笑容中終究帶着疏離之感。
聽聞祖母急病臥牀，他心焦如焚，可在看了一眼，知道無礙之後，也不大敢再進去陪着祖母了。
萬一祖母醒來，看見他不還要心情低落。
墨長決像是沒聽到墨長安的話一般，架着陸雲瑤走到門口。
墨長安笑容苦澀，不僅祖母不喜他，大哥也是，他還在奢求什麼呢。
卻聽到門口傳來的話，大哥說：“你也是祖母的孫兒，她若是醒來見不着人才是失落的，爲何會不高興？”
墨長安一愣，卻搖頭道：“祖母不喜我母親，所以也跟着不喜我。”
墨長決對此嗤之以鼻，“是祖母因爲喬氏不喜你，還是你聽了喬氏的抱怨，疏遠祖母？你與祖母血脈相同，祖母年事已高，別讓她留遺憾。”
墨長決說着就有點哽咽，聽了陳大夫的話，就知道祖母壽數快要到了。
與陸雲瑤出了門，徒留廳內錯愕的墨長安。
原來是如此麼？
不是祖母不喜他母親，所以疏遠他，是母親總對自己說祖母不喜她，也不喜自己，所以他才主動疏遠了祖母？
墨長安很想反駁，他怎麼會主動疏遠祖母呢？可回頭仔細想想，事實卻與大哥說的一樣。
如此一來，母親就漸漸表露出不滿，覺得老夫人不喜她，不想讓她養育孩子。
不過那時他母親還是父親的妾室，也奈何不了老夫人，只能不情不願將他送去老夫人那裏，每次都提前叮囑他早些回來。
可祖母院子裏有小木劍，小木車，各種各樣從各處蒐羅來的小玩意兒，還有總給他零嘴的祖母，他總是捨不得走。
一直到母親成了父親續絃，歡天喜地，腰桿也挺直了。
在加上他那時長大了些，有了自己想法，總聽母親說老夫人不喜歡她，肯定也不喜歡她生的孩子，對你好只是想養廢你，好讓他大哥襲爵，繼承家業，偌大的侯府就沒有他們容身之處了。
聽多了之後，墨長安也信了自己母親的話，下意識便覺得祖母是不喜自己的，他已經長大了，不能沉溺玩樂，應該像母親說的那樣，好生聽先生講課，長成個有出息的人。
等祖母在笑着用小木劍逗他的時候，他就不那麼想玩了，也不想讓老夫人總抱着他，急着回母親那裏學習知識。
久而久之，祖母就離他越來越遠，對他的笑容也從親密變得越來越疏離。
墨長安眼神慌亂，難道真是自己將祖母推遠的？
正在這是，靈袖驚喜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老夫人您醒了，您想要喝水麼？奴婢去給您倒。”
墨長安趕緊跑了進去。
陸雲瑤半路腿就沒事兒了，紅着耳朵讓世子放開了手。
墨長決邊走邊道：“回去後幫我收拾下衣物，這幾日我去竹香院給老夫人侍疾。”
陸雲瑤略微一想，也知道他爲何這麼着急，再過五日便是冬狩，平西侯府不好缺席，好歹平西侯和世子是必須得去的。
墨長決不放心老夫人，只能這幾日去照顧一番，才能放心。
陸雲瑤點頭，回去便給世子準備好了要用的東西，自己也準備了一些衣物，拿着個小包袱要與他一起同去。
“我去給祖母侍疾，你搗什麼亂。”墨長決皺着眉頭。
陸雲瑤眼神認真，“殿下總歸是男子，照顧地即便是自己祖母，但總歸有不方便的地方，雲瑤跟着一起，好歹有個照應。”
墨長決被氣笑，將她的小包袱拿下來，扔到一邊。
“你當靈袖她們是喫乾飯的？”
陸雲瑤跑去將包袱拿起來背上，倔強道：“雲瑤想去，殿下阻止的了麼？大不了您出門不帶我，我再跟上。”
墨長安緩緩道：“別鬧。”
“雲瑤沒鬧，老夫人對雲瑤也有恩，雲瑤投桃報李，有何不妥？”
陸雲瑤斜覷着他：“再說了，您在竹香院起居，不帶個伺候的人，總不好讓老夫人身邊的婢女抽空去服侍您吧？”
墨長決到底是個男子，竹香院都是女眷，卻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