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有醒來的時候,可老夫人一直神思萎靡,絕沒有現在這麼精神矍鑠,罵起人來中氣十足。
實在是心疼自己頭髮,老了之後她不在乎自己容貌、打扮,最捨不得地就是一頭長髮。
雖然花白了,好歹還是細心保養過。
老夫人被墨長決混不吝的話氣得直喘氣,陸雲瑤生怕給氣出個好歹來,連忙捋着老夫人心口,責怪道:“殿下您還是閉嘴吧。”
“祖母彆氣了,是孫兒多嘴,不說了便是。”
墨長決也只是抖個激靈,想逗祖母開心些,他也沒料到,祖母這麼大一人了,還心疼自己頭髮呢,這事兒祖母從來沒告訴他過。
不過轉而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祖母年輕時就頗爲愛美,老了之後穩重許多。
特別是祖父過世,她要管着一府的下人,逐漸變得威嚴起來,不然也鎮不住人,當然這些也都是嚴姑姑告訴墨長決的。
祖母在他小的時候,雖然頭髮還沒現在這麼花白,卻也是個威儀甚重的老太太了。
在下人和子孫面前,她是一府最年長的人,可私下裏卻最是心疼掉髮,估計也就是貼身伺候老夫人的靈袖姑姑知道,反正這話從沒傳出去過。
老太太還是看重自己威嚴的。
不過得知了老夫人愛美的心態,墨長決卻覺得離祖母距離一下子近了不少,嘴角帶了淡淡的笑容。
老夫人頭髮還散着,陸雲瑤將她扶到梳妝檯前,拿過篦子,沾了些頭油,輕輕一梳,花白的髮絲便順從地規整了起來。
陸雲瑤笑道:“老夫人頭髮保養地真好。”
老夫人原本不想讓她伺候,只是靈袖不得空,她這頭髮又不能一直散着,這纔不情不願,讓孫子身邊的婢女去侍奉她寶貝地不行的頭髮。
一直盯着鏡子裏的少女,生怕她一個手抖,又和她主子似的。
都說有什麼樣兒的主子,就有什麼樣兒的下人,她真是爲頭髮擔心不已。
幸好這婢女心靈手巧,一雙手輕柔靈巧,半點沒讓她受罪,長髮在她手裏格外乖順,不一會兒就梳好了。
這梳頭的手藝,比之靈袖也差不了太多。
老夫人看重靈袖,除了她聰明之外,梳頭的手藝也是她最喜歡的。
多少自詡穩重的婆子頭昏眼花,一點都伺候不好,還不如一個小丫頭。
老夫人被伺候地身心舒暢,從鏡子裏看她的表情也多了幾分笑意。
“你這丫頭,看着是個活潑的,卻是能穩住的性子。”
“老夫人謬讚。”
陸雲瑤靦腆一笑,內心卻是奇怪,她看起來活潑麼?婆婆都說她是牙行所有姑娘中最穩重的,最能經事的。
她不知道,老夫人意思其實是說她長相是個不安分的,沒想到還有幾分手藝。
老夫人心情好,氣色也好了起來,笑道:“不必謙虛,誇你就受着,還是個小姑娘,學我這種老人做什麼。”
陸雲瑤有點不好意思,看了世子一眼,讓他別說了。
老夫人神情疑惑,怎的,這丫頭平日也是故作老成?
老太天眼神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心說難道孫子就是喜歡老成的,這纔不喜各家閨女,獨獨看上了陸雲瑤。
可他又嘴上嫌棄人家老成,到底是喜歡人怎樣。
不僅陸雲瑤無語,她這老太太也看不透,得,都是兒孫都是債,她不管了,愛咋咋地吧。
她現在病成這樣,尚且自顧不暇,只想好生將養身體,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夫人經此一難,也沒心思想那麼多了,用盡剩下這點時光,好生活着纔好。
她覺得陸雲瑤手藝實在不錯,沒忍住賞了她些東西。
人老了,看着個優秀的年輕人就忍不住喜歡,出身是差了些,不過人是個好的。
她以前只聽喬氏說陸雲瑤的壞話,什麼狐媚成精,魅惑世子之類,雖然知道是假的,但眼看世子獨寵她,也忍不住往這方面想。
不過親身相處了這幾日,才慢慢看出來,好像是自己孫兒剃頭挑子一頭熱?
那小丫頭纔是被動的那個,似乎還對自己孫兒有點嫌棄?
可她孫兒並沒有介意,甚至還更熱情了。
老夫人醒來的時間不多,不過只要有陸雲瑤在身邊侍奉,除了不方便的時候,長孫也一定跟在旁邊。
在長輩面前,兩人就算胡鬧,也都是收斂着。
就這樣,還能被老夫人看出不妥來,能夠想象到私下到底是個什麼樣。
自己孫兒自然是哪哪都好,好不容易喜歡個女子,還被這女子百般嫌棄……雖然這麼說也算不上,她這一雙老眼看了許多人,還是能能看出些東西的。
陸雲瑤表面恭謹,實際對孫兒不是沒有情意,只是兩人之間身世、見地太多不同,苦苦壓抑自己罷了。
這倆小的雖然對各自都隱藏的挺好,實際已經被歷盡千帆的老夫人看得透透的。
老夫人心疼孫兒,原本有心幫個小忙,點撥一下。
不過那日壽宴之上,她好心爲兩人牽姻緣,她嫡親的孫孫不識好歹,一口氣給拒了,活該追不上。
老夫人自己優哉遊哉看戲,打定主意讓孫子多喫些苦頭,有捷徑你不走,非得另闢蹊徑,好好磨磨他的性子,也好穩重些。
老夫人的這些想法,墨長決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和陸雲瑤眼中,老夫人醒來的次數減少,每次醒來的時間卻多了起來。
不過大部分時辰還是在昏睡,就像大半輩子沒睡過覺一般。
據陳大夫所說,這是好事,老夫人生病虧損的元氣,正在一點點恢復,老人家嗜睡也是正常的,不必太過擔憂。
墨長決才放下心,他不能一直在竹香院待下去,冬狩前一日,他抽空回了一趟裕華院,準備了些要帶的東西。
陸雲瑤留在竹香院,與靈袖一起侍奉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