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小女子，盯着這麼猙獰、還在淌血的傷口看了半響，也是爲難她了。
陳大夫眯着眼看了一會兒，又仔細詢問過青雲，得出的結論倒和蕭院正一一對應上了。
正好也到了換藥的時候，清理掉傷口的淤血，又上了金瘡藥，再重新包紮起來。
陳大夫招呼着陸雲瑤，讓她仔細看。
“傷筋動骨一百天，世子這傷不小，怎麼也得養傷幾個月，最開始換藥勤，老夫也不可能時時過來，還要辛苦陸姑娘好好學着，接下來的換藥就交給你了。”
陸雲瑤聽了，立馬聚精會神看，不遺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墨長決阻攔道：“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幹得了這種事，讓青雲學便是。”
陸雲瑤瞪他，“我怎麼了，殿下瞧不起我麼？”
墨長決頓了一下，無奈道：“你知道我是爲了你好。”
陸雲瑤嗆嘴，“我也是爲了殿下好，雲瑤知道殿下更信任青雲，但這樣細緻的活兒交給青雲，殿下也不怕自己這胳膊再也好不起來了？還是交給雲瑤才放心。”
青雲雖然是墨長決的隨侍，但端個茶都不知道把裕華院的茶杯摔碎過幾套，只能做一些別的事，其他事情都是墨長決自己來的。
陸雲瑤這些話，他還真沒法反駁，只能默認。
“陳大夫說的我都記下了，若是世子傷口出了問題，雲瑤再請您過來。”
陸雲瑤親自將陳大夫送了出去，笑着與他說着。
回來之後把窗子打開，將一室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放出去。
她趴在窗口，深深吸了一口帶着雪的味道的空氣，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剛纔清理傷口，若不是那傷口是世子的，她一心只顧着心疼，非得吐出來不可。
回屋之後，陸雲瑤見墨長決只有一根胳膊能動，艱難地給自己穿衣裳，連忙小跑過去幫忙。
“青雲呢？”陸雲瑤提着袖管，“殿下擡擡手。”
“去幫我煎藥了。”
墨長決不用自己動手，就有美婢替自己穿衣，舒暢地嘆了口氣。
陸雲瑤纔過來幫忙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
可世子一直光着膀子，穿褻衣的時候，身上蓋着的斗篷自然掀開了，便露出了底下健壯的肉體。
她幾乎是眯着眼，伺候世子穿上的褻衣，之後纔敢睜開眼，悄悄鬆了口氣。
之後就利索許多，陸雲瑤嘴上抱怨道：“青雲也真是的，也不幫殿下穿了衣裳再走。”
墨長決很想回她，青雲不幫，自然因爲有她在。
也就是青雲有眼力勁兒，就算沒有，墨長決也不會讓青雲一個臭男人幫自己穿衣裳。
陸雲瑤的手又不是不軟，態度又不是不柔和，讓她幫忙不好麼？
陸雲瑤給他披上了外袍，繞到他身前，半蹲着給他繫上衣釦，很小心地不碰那支僵硬的胳膊。
系完，她看着世子的胳膊發愁，“殿下傷了右臂，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了，這幾個月要怎麼辦呢？”
當然不能這樣說了，他也跟着嘆了口氣，自嘲道：“連衣裳自己都穿不了，我也是個廢人了。”
聽到世子竟然這麼自暴自棄，陸雲瑤趕緊安慰他：“沒事的，這不是還有云瑤麼，就算不能貼身伺候您，也有青雲呢，青雲是男子，總方便的。”
墨長決：“……”
誰要青雲伺候，他咳了一聲，道：“青雲……青雲笨手笨腳的，傳話跑腿這種事還是擅長，就論伺候人就遠遠不如了。”
墨長決瞥了她一眼。
陸雲瑤絲毫沒注意到，她繼續道：“青雲不行，還有其他小廝呢，反正殿下只是不喜女子近身，對小廝倒沒什麼，讓嚴姑姑挑個手巧的小廝過來伺候，不就行了？”
墨長決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哦。”
陸雲瑤見他表情不對，還問道：“殿下怎麼不高興？沒事的，只是受傷而已，養養總會好的，殿下千萬別自己就放棄了啊。”
她還以爲世子是因爲自己右臂受傷，這幾個月什麼也幹不了，而自責頹廢，拼命安慰。
哪裏知道世子不高興的真正原因呢。
墨長決被她想着法子逗，給面子地笑了幾下，不過能看出興致不大高，很快就說自己累了，被陸雲瑤扶着到牀榻上歇下了。
墨長決是絕對不會穿着外衣就寢的，他自己又一根胳膊不能動，便讓陸雲瑤幫忙。
見她扭捏着不肯動手，催促道：“剛纔在廳裏，你不是脫我衣裳，脫得很順手麼？”
陸雲瑤距離他一尺遠，紅着臉道：“那是爲了給殿下治傷，和現在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墨長決將舉着的胳膊放下來，道：“你可當做一樣。”
陸雲瑤到底說服不了自己，小跑出去了，“我去叫青雲過來，殿下稍等。”
墨長決暗罵了一聲，自個兒把衣裳脫下來了，就算有一隻手，也分外靈活，壓根不看出之前在陸雲瑤面前露出的艱難模樣。
從風駿山回京時，在馬車上過了兩三天，也沒讓青雲幫一次忙。
雖然只有一隻手能動，也不妨礙他的日常。
陸雲瑤出了世子臥房，拍了拍自己的臉，只覺得臉上滾燙，連忙去找青雲。
裕華院有自己的小廚房，只是以前一直沒用，畢竟只有墨長決一個主子，他又不挑，便一直喫着膳房送過來的飯菜。
不過之後要養傷，湯藥是少不了的，每日都從膳房煎藥，再拿過來，實在太麻煩。
青雲便找了人，將裕華院的小廚房收拾出來，點了火煎藥。
陸雲瑤問了院子裏的小廝，訓了過來的時候，青雲正拿着扇子，往小爐子裏扇風。
砂鍋蓋着蓋子，能聽到其中的湯藥在沸騰。
聽了陸雲瑤的來意，青雲懷疑自己耳朵聾了。
“陸姑娘說什麼，殿下讓我去服侍他寬衣？”
陸雲瑤不自在地點頭。
青雲乾笑兩聲，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成了這樣，他何曾幫世子寬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