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一個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墨長決一陣心疼,加快了幾步,沉聲問眉頭緊皺的陳大夫,“祖母怎麼樣?”
陳大夫嘆了口氣,將手從老夫人手腕上拿開,起身對墨長決行了個禮,聲音嘆息道:“世子,老夫人這次,恐怕……真難挺過去,已經油盡燈枯了。”
墨長決瞳孔緊縮,“怎麼會?明明這幾日,祖母的狀態不錯,甚至失憶症也很少犯了。”
他以爲這是祖母要好起來的徵兆,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老夫人老了,老夫可以治病,卻不能讓垂垂老矣的人重返年輕。”陳大夫感慨道,“老夫人各項器官都受損嚴重,記憶力嚴重退化,不過這幾日卻沒犯失憶症,其實正是迴光返照。”
墨長決呆呆站着,眼看着陳大夫搖着頭從房中離開,手都在顫抖。
陸雲瑤跪坐在老夫人牀前,聽到陳大夫的話,已經淚流滿面。
“殿下。”她握住了墨長決的手,覺得他的手十分冰涼,頓時悲從中來,抽泣着道:“殿下,還有別的辦法麼,您不是才從宮裏出來?能不能請宮裏的太醫來看看老夫人,萬一太醫有辦法呢?”
墨長決回過神來,並未拂開她的手,而是反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跪在老夫人牀邊。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陳大夫當年也是宮中的太醫,醫術高超,他若是看不好,宮中太醫又有什麼用?”
“那就沒辦法了麼?可老夫人還有呼吸和心跳,難道咱們要親眼看着老夫人去了?”
陸雲瑤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去握老夫人的手。
只是老夫人的手早就被靈袖緊緊握着,靈袖一滴眼淚也沒流,也或許是早就流乾了,靜靜看着臥牀不起的老夫人,不發一言。
就算墨長決來了,她也沒起身行禮,連句話都沒說。
她就像一個聽不見外界聲音的聾子,一動不動,就這麼看着老夫人。
明明沒有表情,陸雲瑤卻從她身上看出無盡的悲傷。
“靈袖姑姑。”她小心翼翼叫了一聲,可靈袖依然沒有反應。
讓這麼多關心老夫人的人,親眼看着老夫人油盡燈枯,慢慢沒了心跳、呼吸,身體變得冰涼,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兒。
陸雲瑤本來以爲,自己見不着老夫人醒來了,淚眼朦朧見,卻看見她的手在動。
她驚喜地晃着墨長決的胳膊,“殿下,老夫人的手動了,她是不是要醒了?”
墨長決連忙去看,靈袖彷彿被叫醒了一樣,整個人染上着急的顏色,“老夫人、老夫人,你能聽見奴婢的聲音麼?”
墨長決道:“還不快去將陳大夫請來。”
老夫人睜開了眼睛,眯成一道縫,歪了歪頭,看見牀邊的人。
她露出了一個笑容,想要說話,缺發現只是轉頭,便耗費了不少力氣,她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了。
陳大夫急匆匆趕過來,給老夫人診了脈,還看了她的瞳孔。
依舊搖了搖頭,起身道:“老夫人彌留之際,世子和老夫人說說話吧。”
靈袖渾身力氣像被抽乾一樣,淒厲道;“老夫人!”
她握着老夫人的手,感覺有微弱的力氣,靈袖連忙睜大眼睛,見老夫人的眼神看向墨長決。
靈袖趕緊道:“世子,老夫人定是有話要跟您說。”
她連忙閃開位置,讓世子靠近老夫人。
墨長決在牀頭位置單膝跪下,臉上帶着悲傷,將耳朵湊近老夫人不斷開合的嘴巴,才聽到老夫人微弱的聲音。
“……決兒,你、你要好好的……”
一句短短的話,老夫人說的分外艱難,像要喘不過氣來一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墨長決見到從小疼愛自己的祖母成了這副模樣,淚水也忍不住從眼眶滑落。
“祖母,您別說了,歇歇吧。”
老夫人氣若游絲,繼續說着,“祖母以前……總覺得你,一定要成親纔行……可現在……”
她瞥了一眼哭成淚人的陸雲瑤,“雲瑤……倒是很適合你……”
墨長決點頭,湊到老夫人耳邊輕聲道:“是,孫兒也很中意她,祖母不用擔心孫兒,孫兒會好好安排好自己的人生。”
老夫人微微笑了,“這樣……就好……”
老夫人又看向靈袖,這個一直照顧她的忠僕,對墨長決道:“照顧好……靈袖……”
“是,孫兒知道,定會將姑姑照顧好,不讓她受欺負。”
老夫人盡力轉頭,卻沒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失望道:“安兒……墨燃……”
墨長決握緊了老夫人的手,十分慚愧道:“父親接了差事,去了城外練兵,一時趕不回來,二弟年後去了學院,祖母,您再撐一會兒好不好?只要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
可老夫人終究等不到了,到底也沒等來兒子和二孫子,便溘然長逝。
屋子裏跪了一屋子的奴婢,全都哭出了聲。
屋外休戰了的喬氏和陶氏,聽着這哭聲茫然了一會兒,也抹起了眼淚,真心不真心,誰知道呢。
等墨燃穿着一身鎧甲,匆匆趕來的時候,闖入屋內,見到的就是墨長決鬆開老夫人的人,緩緩站起來的情形。
墨燃不可置信道:“母親……”
墨長決看着他,“祖母,去了。”
墨燃心中一痛,捂着心口身形一晃,被身旁的隨侍寶成扶住,“侯爺。”
“我沒事。”墨燃緩過來之後,連忙往老夫人牀邊走去。
墨長決則是面無表情,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去,外間,女眷和奴婢們都朝裏屋的方向跪着,哭聲陣陣。
喬氏和陶氏一前一後,跪在前面,身邊是懵懂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大小姐墨蘭琪已經知事,想要進去見太祖母,卻被喬氏攔住,死了人那麼晦氣,她不可能讓閨女進去。
二小姐墨蘭菁年少不知事,臉上懵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被生母陶氏緊緊按着,不住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