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哇”地一聲吐出來,陣陣噁心從腹部傳來。
“來人,送卿兒姑娘回去!”太子妃命令道。
“不用,我沒事!”我踉踉蹌蹌地往梧桐殿的方向走去。噁心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走到荷花池畔的時候,我蹲在池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
荷花池裏不知怎的突然映出一張蒼白的臉,我嚇得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待鎮定下來,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白臉,而是一塊石頭。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荷花池邊,對着空氣喃喃地說:“譙縱,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我終於替你報仇了!”我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下,像是要將這幾年的仇恨,生離死別,痛苦,壓抑,無助通通釋放出來……直到俏兒派人來找我,將我接回梧桐殿。
我的噁心嘔吐和流淚之症一直持續了數月。我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每日昏昏沉沉,不省人事,醒着的時候便是嘔吐和哭泣。
鳳凰請了名醫張良來給我醫治,也無濟於事。數月的光景我已經瘦的就剩皮包骨頭了。張良說我這是一種癔症,無藥可治,若心裏的結打不開,做什麼都是徒勞。
我像是一個活死人般,生活在這秦宮裏,一切的一切都激不起我內心的半點波瀾。
“隨她去吧!”鳳凰對俏兒說:“若她自己不想醒來,誰也叫不醒她。”
太子妃單漓重新接手管理六宮。不同的是,經歷了這次事情後,她變得沉穩內斂多了。 皇后身邊的老人湘沅,流月等都被單漓委以重任,輔佐着單漓管理後宮。
後宮在單漓的管理下,井井有條,一切有序進行,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祥和。
鳳凰早已過成年的年紀,朝中大臣紛紛上表,要他前去封地受命,尤以宰相王猛請求最爲激烈。
秦王自是捨不得鳳凰遠去,此去平陽城,再見就不知何年馬月,因而遲遲不同意鳳凰前去任職。
這日鳳凰來看望我,我仍舊纏綿病榻,身體無一絲好轉。鳳凰坐在我的窗前,握住我的手,他說:“卿兒,我們去平陽城吧!”
“爲何?”我虛弱地問。
“聽說那裏山清水秀,適合你養病。張良說你這個病,要多出去走走,我尋思着你換個地方,或許身體能好。”鳳凰說。
“公子,你定吧!我都聽你的!只是別因爲我這殘軀影響了公子的前程。”我無力地應允。
“我一個亡國之人,何來的前程一說,卿兒多慮了!”鳳凰苦澀地說。
宰相王猛見狀於殿前長跪不起,求秦王將鳳凰送走,朝中大臣也紛紛附議。迫於衆人壓力,秦王同意了鳳凰的前去封地的請求。王猛等朝中大臣也都鬆了一口氣。
長安城外,秦王依依不捨送別少年。這個虯髯大漢還未及開口已經淚流滿面,面前的少年早已脫去當初的稚氣,成長爲一名丰神雋秀的年輕男子。秦王望着眼前的傾世容顏,不捨的情緒在他的心頭翻滾着。無奈,離別勢在必得。
他伸出手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此去平陽城,相逢之日遙遙無期,你要保重!這長安城的梧桐樹朕會爲你留下,隨時等你回來棲息!”
“謝皇上,您的大恩大德,鳳凰永世難忘!”鳳凰向秦王抱拳施禮。
鳳凰與秦王道別後,轉身離開。今日長安城外的風特別大,大風將鳳凰的披風吹起,此時的鳳凰竟有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概。
“鳳凰……”秦王喊到。
鳳凰狐疑地回頭。
“可否?留下一件物件,給朕寄託相思之用。”秦王卑微地問。
鳳凰站在那裏,徵了幾秒鐘的時間。時間像靜止了一般。
良久,他脫去披風,轉身交到秦王的手裏。他低着頭,不敢去直視秦王的眼睛:“這件披風贈與皇上,請皇上保重。”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我竟看到,鳳凰的眼睛溼潤了。在我跟隨慕容衝的漫長歲月裏,我很少看到鳳凰有情難自制的時刻。
因爲幼時的成長環境,養成了他冷靜剋制的性格。就算母親去世的那一天,他也要控制自己,不讓自己大聲地哭出來。母親曾告訴他:以後我不在你的身邊了,你凡事都要忍耐,悲和喜不要顯露在你的臉上。
可這次是個例外,他的眼睛裏閃現着亮晶晶的液體,雖然他一直強忍着。
馬車行進了,長安再見了!秦宮,再見了!我的仇恨,再見了!我的愛,再見了!這世間再也沒有我的悲,我的喜,一切的一切……
我虛弱地靠在俏兒的身上,慕容衝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
成爲秦國人質的那一天還歷歷在目,轉眼間我們又要去一個新的城市。只不過不管在哪裏,我們都逃脫不了“人質”這個身份。不管鳳凰受到秦王的多少寵愛,他這一輩子都逃脫不了被監視,被囚禁的命運。因爲他是一個——亡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