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的言語和過分的舉止,並未激怒百里扶蘇,他居高臨下俯視着踮着腳跟的容笙。皺着纖細濃密的眉睫近在咫尺,小臉因血氣上頭泛着紅暈,透着少女的嬌嫩可愛。圓目微瞠,粉脣嘟囔着。

    他聽不清她的抱怨,混亂的腦海似乎冒出一個念頭,吻上去,嚐嚐味道……

    思緒回籠,才意識到剛纔的想法有多荒謬,拋之腦後面不改色道:“衣服是我特地命長楓找人給你做的,可我沒想到長楓這個辦事不利的廢物,拿了陳袁青的貨給你。”

    “爺……”長楓委屈,照主子的意思做還做錯了,心有苦衷沒法說。“容小姐,屬下的錯,想着這批貨質量好,怕浪費才……你千萬不要曲解爺的好意。”

    容笙記起來了,那天毀親有掌櫃找來,她雖隔得遠卻看得懂脣語,知道陳袁青丟了東西。陳袁青不知這批貨到了百里扶蘇手裏,所以這些天把禾城翻個雞飛狗跳。今個看到料子突然出現在她身上,沒把她當成小偷也算成是同謀,怪不得非要置她於死地。

    百里扶蘇這招禍水東引,真是絕了。長楓還說不要曲解,她甚至覺得百里扶蘇是早有預謀拿她當替死鬼!五指張開手一放,神色極爲不滿:

    “扶蘇表哥,我改變主意了,你的忙,我不幫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與其一次次被算計性命不保,不妨把脖子湊來你直接給一刀,好過我成天擔驚受怕。”

    說罷,反退爲進,眼一閉,腰一挺,任他裁決。

    百里扶蘇看她一副‘決然’的架勢,想笑。嬌弱的身子抖個不停面上還強裝鎮定不怕,換作先前,他怕麻煩指不定成全她的請求。但經過這兩次相處,他捕捉到她刻意隱藏的一些小祕密,宛如一個個謎團,吸引着他去揭開神祕的面紗。

    忽然之間讓下死手,說實話,他捨不得。厚重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表妹這話見外了,表哥疼你都來不及,哪會在你身上動刀子?來禾城之前,對你瞭解甚少,竟不知你還會驗屍……”

    容笙霍然睜眼,脊背微不可見一動,她顧着教訓陳袁青,忘了身邊還埋有百里扶蘇的眼線,失策!她初期帶兵打仗,隊伍裏多的是敵國潛進來的探子,偶爾冒出一兩具被害的屍體,少不了要重新徹查人數,跟着老大夫見多了,久而久之驗屍的本領學了個七八。

    如今,她不是懷化大將軍,僅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這利索的驗屍手法出現在她這,說不過去……

    “我沒有入容家族譜,從小在禾城長大,吃盡苦頭,迫於生計學兩門手藝,在你看來,很奇怪?”她嗤笑一聲,道不完內心的滄桑,“差點忘了,你是我哪門子的表哥,是富貴人家,從小錦衣玉食養着,哪懂百姓的艱難?”

    百里扶蘇薄脣動了動,道歉的話始終沒說出口。在北境亦或是南寧,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從不會爲生計發愁,他沒法站在容笙的角度去體驗她的苦楚。

    “我冒昧了,不該疑心表妹。思前想後,找人還是交給靠譜的表妹我才放心。”說到一半招手,吩咐長楓:“過來,認認你的二主子,待會順道把箱子擡過來。”

    “什麼箱子?”容笙給坑過,一聽他送東西心裏有陰影。

    走廊處人來人往,探討此事不方便。

    百里扶蘇繞過她,大步往屋內走。“你還以爲一件衣服料子值得陳袁青對你不死不休糾纏?這批貨裏有他進貢給朝廷命官的血色珊瑚,丟了這個,他是要掉腦袋的。”

    容笙沒想過陳袁青一介商人,還跟朝廷扯上關係。跟着百里扶蘇進來,順手帶上門,把長楓隔在外面。“給誰的?”

    “劫到手沒多久,未曾派人去查。”百里扶蘇大致猜得到對方的身份,只不過此行他來南寧目的是找容清漪,不願意浪費時間與那人打交道。

    圓桌的棉布上殘留着陳杰吐過的鮮血,容笙嫌惡心,丟了。取了塊新的桌布抖開,惆悵不已,“血色珊瑚價值連城,我想是想要,問題是要了我沒命花。陳袁青孝敬給上面的東西,我弄來別人不剝了我的皮?你嫌我樹敵不多麼?”

    百里扶蘇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你不收陳袁青就不對付你了?別忘了,他寶貝兒子涼在你這,況且,你有這料子,他也認定是你。”

    容笙右手一頓,擱下桌布轉身逼近,“還說,你們給我選的凶宅,倒黴運氣。”話落,她察覺出百里扶蘇這意思有內涵,眉角驟然一緊,“等等,那七日斷腸散是不是你下的?好讓我跟陳袁青結死仇。”

    “我要誰死還等七天?七招都用不上,下毒這種卑鄙手段,我不屑。”百里扶蘇心有不滿,容笙把他當什麼了,和陳袁青一樣的無恥小人?他好歹是北境大名鼎鼎攝政王,一言九鼎的正人君子。他把珊瑚送她,出於一片好心,哪曾想她反應這麼強烈。

    “最後一次問你,珊瑚要不要,不要我讓長楓拿去賣了。”

    “要。”容笙回完就想抽自個一巴掌,明知道百里扶蘇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跟他打交道還是經不起誘惑。

    百里扶蘇咧了咧脣角,“距離下個月月初沒幾天了,你準備好回容家?”

    容笙點頭。

    走廊外

    百里扶蘇前腳出來,長楓後腳便跟上來。“偷聽完了?”

    長楓老臉一紅,拒不承認。“爺……我沒。”

    “我聽得到你的呼吸,用不着撒謊。”百里扶蘇不留情面揭穿,“既然你全聽到了,去,把容家這個庶女容笙的底細給我查清楚,從小到大事無鉅細。”

    長楓不解,“你不說她是二主子嗎,爲什麼又大費周章要查她?”

    “一個從小吃盡苦頭的窮丫頭,第一眼見到那條獨一無二的珍珠裙子,哪會有理智拒絕,你瞧她知書達理進退有度哪像這破禾城長大的?”

    “你不信她剛纔還交這麼多底?”長楓急了。

    “再不露點馬腳,她怕是要急眼不跟我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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