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些話之後,我總感覺自己好像進了什麼傳銷組織似的,這都什麼社會了,還洪福齊天,萬壽無疆呢!

    大奶奶被擡到了正廳主位,最前面那個大漢俯身撐地,大奶奶一雙三寸金蓮踩着大漢寬實的後背,慢條斯理的坐上了主位。

    竹轎被擡到門外去,衆人還跪着,大奶奶的視線在人羣中逡巡一圈,然後開口道:"靈犀也回來了嗎?"

    鳳靈犀連忙應道:"奶奶,靈犀回來了。"

    大奶奶衝着鳳靈犀招招手:"靈犀,過來,讓奶奶瞧瞧。"

    鳳靈犀上前,跪伏在大奶奶的膝頭,大奶奶修長如蔥白一樣的手輕輕地撫摸着靈犀的頭,說道:"靈犀啊,你母親前後生了四女三男,只有你一人活了下來,你是咱們這一脈的希望,在外面讀書形勢,一定要小心謹慎,懂嗎?"

    鳳靈犀點頭:"靈犀謹遵奶奶教誨。"

    大奶奶滿意道:"你弟弟一個星期前夭折,我讓你父母叮囑你的事情,你都辦好了嗎?"

    "全都辦好了,大奶奶放心。"鳳靈犀在大奶奶面前異常的乖巧,大奶奶愛憐的撫摸着她的頭,好一會兒。纔對着衆人說道,"都起來吧。"

    39、粉墨登場

    鳳父雙手請了三根檀香,遞到大奶奶的手中,大奶奶親手點燃那三根檀香,鳳父再將檀香插入香爐之中,就算是祭拜完成了。

    之後,竹轎再次被擡進來,將大奶奶給擡走了。

    午飯後,弔唁的賓客漸漸少了起來,每一位賓客來弔唁。鳳靈犀都必須陪着一起磕頭,一直到傍晚時分,賓客才漸漸散去。

    我跟着鳳靈犀回來這麼久,真的只是看着她家一家在祭拜她的弟弟,別的根本沒有人理我。

    鳳靈犀什麼也不想跟我說,晚上洗漱之後,鳳靈犀與我一起爬上她的牀,蓋上被子熄了燈。

    我有很多話想問鳳靈犀,但是話到嘴邊又被我嚥了回去,久而久之,我整個人感覺都要炸了一般。

    可身邊傳來了鳳靈犀均勻的呼吸聲,感覺她是睡着了。

    我輾轉到半夜才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被一陣聲音吵醒,睜開眼睛,卻發現鳳靈犀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靠在牀頭。

    燈都沒開,我剛想張口說話,卻被她一把按住,衝我搖頭。小聲道:"別出聲,安靜的聽。"

    我躺在那兒,背靠着裏面的牆壁,豎着耳朵仔細的聽着,斷斷續續聽了好幾遍,才聽清楚外面唱的是什麼:

    午夜三更;

    脂正濃,粉更香;

    粉墨登場;

    唱的是誰家歡喜誰家殤?

    恩怨情仇,跳樑小醜;

    鶯鶯燕燕;

    只道是人間悲歡幾多悲涼;

    ……

    那聲音悲慼婉轉,沒有絲竹相伴,卻餘音繞樑,彷彿幾句話唱盡了一生。

    那人在不停的唱,一遍又一遍,唱着唱着,我便聽到旁邊傳來壓抑的抽泣聲,心中一滯,是鳳靈犀在哭。

    黑暗中,即便是藉着月光,我也只能看到她的輪廓,卻看不清她的眼淚。

    她雙手捂着臉,嚶嚶的抽泣着。脆弱的讓我忍不住坐起身來,將她摟在懷裏。

    "學姐,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當時只覺得是鳳靈犀想她剛剛死去的弟弟了,但下一刻,她忽然就捂住了我的嘴,衝我搖頭。

    緊接着,我就感覺到牀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動,悉悉索索的,持續了好一會兒。

    直到外面那唱戲的聲音完全消失,牀底下的東西也才消停下來。

    鳳靈犀緊緊的抱着我躺在被子裏,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還在哭。

    我只能強壓住心底裏的恐慌,輕輕地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她。

    一直等到窗戶外微微有了光亮,我都再也沒睡着,五點鐘一到,鳳靈犀便翻身起牀,急匆匆的說道:"白菲菲,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回學校。"

    她說着,已經穿好衣服出去了,我下了牀,猶豫再三,還是趴在地上,朝着牀底下看去。

    這種木質的老牀比較高,牀肚裏面空空曠曠,只是在正中間的位置,堆着一小攤不知道是什麼燒成的灰燼。

    不知道怎麼的,看到這些灰燼,就讓我想起了那天在鳳靈犀宿舍牀底下看到的那個戲曲小人,不由的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鳳靈犀帶着我離開的時候,整個古鎮靜悄悄的,沒有幾個人醒來,直到坐上了開往學校方向的出租車,她才一下子軟下了身子,靠在了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問道:"學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昨晚沒睡好罷了。"鳳靈犀說道。

    我有些不死心的東拉西扯道:"你奶奶看起來真年輕啊。保養得真好。"

    "她快一百歲了。"鳳靈犀說道,"再過不久,她就要過一百歲生辰了,一點看不出來吧?"

    我驚得嘴

    39、粉墨登場

    巴張的老大:"一……一百歲?不會吧?你父母看起來不過四五十歲。"

    "我父親今年五十三,母親四十九。"鳳靈犀回答道,"我父親是我奶奶的小兒子,在他之前,一共夭折了九個孩子。"

    我聽着,頭皮都開始發麻了,斟酌着用詞小心翼翼道:"你家的孩子似乎……成活率都不高。"

    鳳靈犀沒有生氣。直接點頭道:"成活率極其低下,能活下來的,也不一定過得就開心。"

    這是在感慨她自己吧?

    這個話題有點太沉重了,我試着轉移話題道:"不過,好在你很快又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它一定會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

    "誰知道呢。"鳳靈犀自嘲的笑了笑,眼睛看着車窗外,我看着她的側臉,都能捕捉到她渾身散發出來的一種莫名的滄桑感。

    車子駛入市中心,眼看着快要往大學城開去的時候。鳳靈犀忽然轉過頭來看向我,說道:"白菲菲,如果換做是你,你會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嗎?"

    "學姐,你在家裏,不開心嗎?我看你奶奶他們似乎對你都挺好的。"我說道。

    鳳靈犀搖頭:"不,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她自言自語着,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哆嗦着手接起來。嗯嗯了幾聲,然後掛了電話,對我說道:"我得在市中心下了,有個活兒要跟我談,車錢我已經付過了,咱們改天再聚。"

    說完她就下車了,出租車一直將我送到學校門口,我揹着揹包剛要往學校裏面走,一隻手從後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猛地回頭,正好對少柳伏城那雙凝重的眼神,不由的叫道:"你怎麼神出鬼沒的,嚇死我了。"

    一個多星期沒見,我還以爲他不會再出現了呢。

    柳伏城卻按着我肩膀,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問我:"你這兩天都跟那個姓鳳的女孩子待在一起?"

    我點頭:"對啊,跟着她回她老家待了一天,怎麼了?"

    柳伏城嚴肅道:"她的事情你別管,你管不了,以後跟她斷了來往,聽到沒有?"

    我很不喜歡他這種命令式的語氣,再想到那蛇形青銅器的事情,便窩了一肚子的火。

    我連他柳伏城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都分辨不清楚,他又有什麼資格來干擾我的生活?連我交什麼朋友他都要來指手畫腳?

    "我跟她來不來往,關你什麼事!"說完,我一把將他的手甩開,轉身就要進學校去。

    柳伏城伸手又將我拉了回去,一隻手捏向我的下巴,強硬道:"你是我的弟馬,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必須服從,小白,我不想你喫虧。"

    "那你告訴我,爲什麼就不能跟鳳靈犀交朋友?"我質問道。

    "因爲她接近你是別有用心!"柳伏城脫口而出。

    我呵呵兩聲,緊接着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指着柳伏城的臉說道:"別有用心?柳伏城,那你告訴我,她到底別有什麼心?還是我該好好問問你,你柳伏城當初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我,又是有何別有用心?"

    柳伏城蹙了蹙眉頭,道:"小白,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聽到一丁點的閒言碎語就開始懷疑我?有意思嗎?"

    "是啊,一直耍我,有意思嗎柳伏城?"我幾乎是豁出去道,"你身上的那層蛇皮,根本就不是我洗沒了的,卻誣陷在我身上,有意思嗎?"

    柳伏城的臉都黑了,走上前來一把將我扣進懷裏,我用力的推搡着他的胸口,想要從他的懷裏逃出來,他卻硬壓着我,在我耳邊咬牙道:"小白,你給我聽好了,我的一身皮的確不是你洗掉的,但卻是因爲你們白家沒了的,我從你身上索取回來,難道不應該嗎?"

    "你知道我曾經爲了你們白家,做出了多少犧牲嗎?"

    "小白,可以說,就算是我把你拆骨入腹,你們白家也不該對我說半個不字,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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