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戲臺本來就是臨時搭建的,獨立於任何建築,一條臺柱倒下,連帶着整個戲臺都塌了,那兩個唱戲的人以及拐角處坐着的配樂班子全都被蓋住了。

    "三弟的內力又精進了。"領頭的大漢誇讚道,三名大漢同時笑了起來。

    但這笑聲沒有維持多久,戛然而止的曲調慢悠悠的又從坍塌的戲臺中央響了起來,比之前更加悲慼,更加陰森。

    三角銅鼎裏忽然蹦出一個火花,緊接着,熊熊的火焰燒了起來,幽綠的火苗不停的搖曳,婀娜如一身青衣的角兒在甩着水袖翩翩起舞一般。

    那三弟冷哼一聲:"故弄玄虛!"

    他說着,手上凝氣,再次拉滿了弓,領頭大喝一聲:"慢着,三弟!"

    可是來不及了,他話音落下,那三弟的手也已經鬆開,破空的箭氣帶着風。呼呼的直衝着三角銅鼎圓滾滾的肚子而去。

    那三弟對自己的內力很有信心,滿不在乎道:"怕個卵,老子就不信……"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一聲悶響,那道箭氣撞在了三角銅鼎的肚子上,並沒能穿透三角銅鼎,倒像是一枚石子擦着水面濺起了一丁點的水花,之後,銷聲匿跡。

    三個大漢同時傻眼,領頭的毫不猶豫的拉滿弓,同時兩道箭氣射了出去,威力明顯比剛纔老三的要強很多,但卻連三角銅鼎都沒靠到,憑空裏漾起了一道血紅色的鬼面,張開血盆大口便將箭氣吞了下去。

    血色鬼面不斷的膨脹,越來越大,三個大漢不停地拉弓,一道道箭氣射出去,被吞噬,鬼面脹大到一定程度。忽然炸裂開來,無數的血點子猶如冰雹一般直衝着那三個大漢砸了過去。

    三個大漢拔腿就跑,但還是慢了,老三的腿上被血點子濺到,頓時擴散開來,以肉眼能看得見的速度腐蝕開去,眨眼間老三的一條腿便已經被腐蝕乾淨。

    另外兩個人想救,可是根本來不及,老三痛苦的大喊、叫罵,卻終究無濟於事。

    "鬼面殺人!鬼面殺人!"

    老三最終大叫着這句話。化成了一灘血水,從此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一切終於平靜了下來,坍塌的戲臺子上,悲慼哀怨的曲聲還在繼續,三角銅鼎裏的火焰也慢慢的熄滅下去,平靜的彷彿剛纔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而我躲在角落裏,後背上已經是一層冷汗,兩隻手握緊了拳頭,指甲掐着手心,傳來微微的痛感。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陣法,但這麼大的威力,不容小覷。

    如果剛纔我們過來,擅自動手的話,此刻,我們的下場可能就跟這老三一般。

    剩下的兩個大漢,猶猶豫豫的離開,我相信,在這一片漆黑之中,隱藏在各個角落裏面的那些人,看到此情此景,心情應當是跟我一樣的吧?

    這個陣法最終會被誰破掉?

    在午夜十二點來臨之前破不掉的話,過了今夜,再破,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轉頭看向白子末,剛想張嘴小聲問他幾句,他卻又衝着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伸手朝着戲臺上指了指。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驚住了。

    已經坍塌的戲臺上,兩個穿着戲服的人又出現了,他們根本不受戲臺凌亂局面的影響,起勢、走位,如履平地。

    一曲終了,鼓點忽然就變了,緊接着,一道悲婉嘹亮的唱腔響起:

    午夜三更;

    脂正濃,粉更香;

    粉墨登場;

    唱的是誰家歡喜誰家殤;

    恩怨情仇……

    一聽到這唱腔的時候,我整個人頭皮都開始發麻,因爲我聽過。

    鳳靈犀第一次帶着我回鳳家莊的那天夜裏,半夜三更的時候,我聽到的就是這首曲

    50、

    子,唱了好長時間,嚇得我縮在被窩裏一動不敢動。

    我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牀底下有什麼東西動了,但到底是什麼動的,至今我都沒有弄清楚。

    隨着這唱腔響起,憑地裏忽然就起了一陣陰風,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不停地晃,晃得燭光明明滅滅,我的心也跟着那燭光七上八下的亂跳。

    眼睛四處掃着,根本沒看到有什麼異常。但眼睛一閉一睜之後,卻看到了滿堂的"人"。

    一院子的紅男綠女,幾乎坐滿了七張圓桌,身上的衣服各色各樣,有的綾羅綢緞,有的西裝革履,還有中山裝、學生裙……

    所有人的臉上都戴着一張純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它們本來的面孔,它們安靜的坐着,眼睛盯着圓桌上的供品,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白子末忽然低聲說道:"壞了,食人供奉,替人辦事,鳳凌娟養了這麼久的魂魄,今夜怕是要派上用場了。"

    "它們還沒喫,得想辦法阻止啊。"

    剛纔那三角銅鼎的威力我們已經見識了,平日裏鳳凌娟是用什麼養着這銅鼎的,我們不清楚,但用腳後跟想想都明白,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今夜她請來這些魂魄,興風作浪,一旦讓她得手,整個三門的調調,從此便轉了風向。

    我看了一眼頭頂上朦朦朧朧的月亮,估摸着這時候應該是晚上十點多了,如果之前白子末分析的沒錯的話,過了十一點,鳳凌娟隨時都會動手。

    這些魂魄的出現,也恰好說明了這一點。

    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一直坐以待斃了嗎?

    白子末擰着眉頭始終沒動,在我們過來之前,他或許是信心滿滿的,但卻沒想到遇上了現在這種情況,也不敢貿然出手了。

    正想着,臺上的唱腔忽然停了下來,倒是圓桌周圍的那些魂魄,忽然像是睡醒了一般,貪婪的吸收着供品的香氣,發出各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更可怕的是,伴隨着它們吸食供品,它們臉上的面具,由統一的純白色,漸漸地演變成一片血淋淋的樣子,在那血肉之中,透出猙獰的五官,或痛苦,或憤怒,或恐懼……

    "怎麼會這樣?"我忍不住喃喃道,"這些魂魄生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一個一個都這麼慘?"

    "這就要問鳳凌娟了。"白子末說道。

    圓桌上的供品迅速的乾癟下去,那些魂魄身上愈發的紅。而中間的三角銅鼎裏面,咕嘟嘟的像是水燒開了一般,整個銅鼎不停地吸收着周圍飄零着的血點樣的東西,裏面之前已經熄滅下去的火焰,此刻又騰騰的直往上冒。

    我心急如焚,都到這種時候了,鳳凌仙怎麼還沒來,難道她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鳳凌娟得了勢,反過來將她踩在腳底下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