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豔絕 >第十六章 爭鋒相對
    爲着保險起見,王佩瓏拉着陳鳳年在陽臺竊竊了老長一會兒,對其是全方位地進行了叮囑,最後眼看陳鳳年一概都點了頭,沒有不答應的,她才施施然從包袋裏掏出自己那面小圓鏡子,想要攬鏡自照,重新梳妝一下。

    秋天夜露重,傍晚又有寒風,她爲了漂亮,就只穿了身墨綠色的絨面旗袍,盤扣上鑲了三顆水鑽,大衣一脫連條披肩都沒有,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陳鳳年注意到了,低着頭悄悄地往右邊跨出一步,似乎是想爲她擋住風口,不讓風吹亂她的頭髮。

    佩瓏一向最要漂亮,他知道。

    微風輕拂,陳鳳年下意識吸吸鼻子,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是那種老派人用的薰香,沉澱很深,停在衣上留有餘溫。

    佩瓏不喜歡脂粉盒裏那種香氣,嫌它們低俗,她有時不趕時間,就會再仔細往臉上抹一層香膏,味道也很好聞。

    陳鳳年眷戀地,又不作聲響地,偷偷呼吸了好幾次;

    在這場紙醉金迷的脂粉戲中,他承認他已愛上這股香氣。

    愛和喜歡,多美好的字眼,佩瓏總是在他面前宜喜宜嗔,他知道她是什麼打算,但是並不認爲這叫心機,他只是喜歡她,她總讓他時刻都抱有新鮮感。

    怔怔地注視她冶豔的側臉,他發覺佩瓏靜下來時,靜態比動態更攝人,那種容光逼人而來,叫他心醉。

    他自認他是醉了,於佩瓏乃是真切的喜愛,就是不知她是否跟自己一樣,也是非常的喜愛自己。

    .......可惜今夜這個問題註定得不到答案,因爲他眼中的女人仍在補妝,無暇跟他一道感慨。

    王佩瓏完全沒空管他,自顧自地對鏡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妝容,還是嫌顏色不夠濃,就又往嘴上抹了一層櫻桃紅,她的脣形生的好,曾經萬顯山就這麼說過,如今鳳年也這麼說,她的脣形生的是真好。

    終於,風不吹了,妝也畢了,她這才挎着鳳年,像挎着獨享的戰利品一樣,風姿搖曳地重新進了場。

    那些個代表驚豔的抽氣聲,還有女人們羨妒的目光,鳳年不享受,她是享受的。

    不然她憋着一口氣,在老相好的地盤上打扮的這麼漂亮幹什麼。

    就是要大家看看,她和陳家的三少爺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對璧人,就算家世上短了一截,稱不上是天生一對,可就從外在的般配程度來講,也斷沒有誰高攀不上誰的說法!

    王佩瓏和陳鳳年佔據舞池中央,在白毛子樂隊一曲一曲的演奏下一口氣跳了三支舞,驚豔程度可謂達到頂峯。

    她對交誼場上的跳舞頗有心得,在鳳年溫潤又充滿愛意的眼神下更是非常快樂。

    跟着鳳年又跳了一個滑步,她的足尖跳躍,轉變了方向。

    眼前是一片流光掠影,她看見賓客裏站了萬顯山。

    姓萬的站不遠,穿戴的極其精神,極其富貴。

    極其的有風采。

    萬顯山在幹嘛?總之是沒有看她。

    他,他依然是和生意場的夥伴大侃江山,不會分出心神多顧她一眼。

    應該的,他從來都是這樣的。

    舞池被雪茄和香菸的味道覆蓋,那些白色的煙霧氤氳繚繞,彷彿無形中的壁壘,與人羣一同擋在他們之間,隔開半層視線。

    生意大約是講到一半,他突然就轉過臉,似乎對她的方位瞭然於心,甚至遙遙衝她眨了眨眼睛——他笑起來簡直不像個壞人。

    他有黑色的眉毛,黑色的眼睛。

    他的長袍暗繡團花,豔麗輝煌。

    品格再是惡劣,爲人再是低劣,他也還是那樣,非得是用濃墨重彩,大肆潑墨,才能描繪的男人。

    萬顯山笑,笑得依然欠揍,依然讓她熟悉。

    衣香鬢影,人流攢動,王佩瓏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喘不上氣,有些無法呼吸。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恐懼。

    或許一半一半,恐懼和恨都有吧。

    她只知道她絞盡腦汁地要翻身,守財奴一般地攢着錢防身,有很大程度就是爲了和萬顯山拼一口氣。

    人嘛,活着有時就爲拼一口氣,沒點信念支撐也不行。

    這樣的想法貌似是很熱血,但王佩瓏有時靜下心來思考一陣,就發現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僅僅是爲了報答萬顯山當年那幾個耳光。

    這幾個耳光太可怕,讓她日裏夜裏都在想,最後實在是想魔怔了,等到她回過頭來不想的時候,她就已經對萬顯山恨到了骨子裏,此生非要嚼爛他的肉不可。

    其實相好一場、折磨一場,再並上幾個耳光,真不至於這樣。

    還好,她如今有了鳳年。

    她很快就被拉回現實。

    “怎麼了?”

    還搭在腰間的手緊了一緊,鳳年關心的話語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王佩瓏擡起頭,神色已然恢復如常,笑吟吟地:“累不累啊?不累的話我們再跳一圈好不好?”

    陳鳳年就愛她目光鮮活,笑容明豔,當然說好。

    他們跳舞,轉圈,周圍有咔嚓咔嚓的拍照聲,陳鳳年還是不習慣,王佩瓏則是滿不在乎。

    她想鳳年那麼單純,什麼都不懂的,拍照就拍照吧,只要別和萬顯山搭上關係就行。

    不搭上萬顯山,那她和鳳年面前的阻礙就會少掉許多許多,十里洋場最不缺的就是機會,再者就是有準備的人,王佩瓏作爲陳家那堆老貨口中的紅顏禍水,心理素質建立的可謂堅如磐石,就是偶爾被人戳着脊樑骨埋汰幾句也不要緊,她自小見慣風浪,也是喫過見過的人了,完全受得了這種口頭上的羞辱。

    何況罵人只是難聽,並不傷筋動骨,哪裏比得上一耳光打的鼻血橫流,還要強撐着像施暴者搖尾乞憐那般的痛苦呢?

    場中人各有算計,場外人卻很高興,幾家報社都在默默盤算刊物銷量問題,興許今晚過去,明天的晨報便會以這對璧人的照片做頭版封面,就是不知道標題起什麼,反正女不嫌名聲臭,男不嫌花錢少,整香豔點兒就完事了。

    這麼一來,倒確實違了萬顯山今日邀請陳鳳年的意思。

    好嘛,風頭全都出在佩瓏一個人身上,那麼他戲耍陳鳳年用以挑釁陳安年的行爲也就根本稱不上是挑釁了。

    萬顯山心知這回挑釁已宣告失敗,但不生氣,只作閒適狀穿梭於衆人,本意是想把陳三放在邊上晾一晾再去理他,但這會遠遠透過舞池裏的人羣,看見跟陳鳳年跳左三步右三步的王佩瓏,腦子裏就慢慢地改變主意,笑着和剛纔的生意夥伴說了聲抱歉,自己朝舞池中央整個地靠近過去,衝着這對璧人就開始熱情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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