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豔絕 >第十九章 加上她
    王佩瓏和蘇佩浮這對師兄妹在裏面換下戲服,又將頭臉弄乾淨,正要迎面走出去時,卻是遭遇了麻煩。

    開戲第一天就來麻煩,說實在的,很敗壞心情。

    並且麻煩很集中,主要是蘇佩浮惹出來的;

    那這樣講的話,別人都很無辜,就他不無辜,因爲大多數時候都是活該。

    爲首的人帶的打手也不多,似乎顧忌這是戚老八的場子,也沒在麗都裏面動手。

    但是等蘇佩浮被扯出大廳,他們也就沒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王佩瓏本來和師兄並排,然而半秒鐘的功夫,師兄就被一個面目相當可怖的人當胸一腳給踹飛了出去,連帶着她也左腳拌右腳,被自己狠狠絆了一跤,摔的很痛。

    女子本就身單力薄,何況唱戲的更要靠臉,王佩瓏在摔倒的一秒鐘裏思索萬千,末了就認爲她不想,也不能被倒黴師兄拖累。

    無辜地捱上一頓好打,真打花臉怎麼辦?

    不被拖累,也不能放着不管,她只好一溜煙竄到一邊,趕緊叫來戲班子裏幾個跑腿的分頭行事,一個跑去樓上辦公室喊戚老八下來,一個去門口讓陳鳳年帶着保鏢進來。

    叫戲院老闆,是爲了救師兄,壯膽;叫鳳年,則是爲了有個依靠,讓鳳年更加心疼,畢竟自己剛崴了腳。

    剛纔打手罵罵咧咧衝進來,王佩瓏站在一邊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對師兄的無賴行徑大概能猜出幾分。

    她給師兄的那些錢啊,真是還不如喂狗算了。

    猜到了,更不必問了,於是王佩瓏此刻就裝作非常害怕的樣子躲在角落,一聲不吭、要哭不哭地看着蘇佩浮捱打。

    反正她是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說,看看而已。

    這世道,看人捱打又不犯法。

    心疼是心疼的,她還沒那麼冷血無情,但蘇佩浮這些年欠的錢闖的禍何其多,他光生了一張好看的臉,又沒有肆意揮霍的支票簿和豐厚的本錢,捱打都算輕的,只要別太過分,不打死就行。

    王佩瓏裝聾作啞,蘇佩浮也沒空知道這些,他早上吃了碗小餛飩,下午全部吐光,如今晚飯沒喫到,胸口和肚子倒是先挨兩腳。

    他疼了,護着一張臉吱哇亂叫,然而全身骨頭幾乎都在抽搐,手掌下的臉也扭曲,不復戲臺子上的好模樣。

    有意無意,打他的人沒下死手,也許是特意地要打狗給主人看,並無取人性命之嫌,指揮打手的洪雙喜心底默默估算着時候,看見戚老八和陳鳳年一起走了過來,也就主動停手,不打了。

    來的陳鳳年和戚老八彼此並不熟悉,幸而戚老八這人對誰都很客氣,一般老闆都很反對手下的角兒跟外頭的男人不清不楚,怕臺柱子翅膀一硬就要起外心,但他不會,該賺就賺,該分就分,給戲班開的工資也高。

    工資只要一高,似乎也沒幾個人願意走,他這算是經營有方。

    戚老八這人開別的生意都一般,唯獨開麗都,纔開五年,竟然比黃老闆開八年的浙東生意都要好。

    開戲院行情喫香,可惜戚老八這半月來心情一般,看着進賬高興,看着丟掉的一根手指又很喪氣;

    但他年近五十,不至於被萬顯山手底下一個小嘍嘍壓在頭上撒尿,於是好言好語地先讓三少爺閃到一邊,自己則踱過去跟人交涉。

    很巧,洪雙喜也喜歡跟人交涉,因爲靠嘴皮子也能恐嚇,也能達到目的,打來打去的反倒髒了地,回去還得趴好幾天養傷。江湖上打殺滋事,都是毛頭小子一腔熱血昏了頭纔會做的事,他這個人一般來說是能不打就不打,實在要打,那也是萬顯山的命令,他沒辦法。

    跟萬顯山跟的時間太久,他漸漸地也有點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意思;

    幹大事的人必須要喜怒無常,他的變化別人看不見,萬顯山看不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也覺得這是好事。

    戚老八走過來了,四平八穩,穩的看都不看蘇佩浮一眼,彷彿是不把這個二肩小生當人看,只是邁步跨過他跟人寒暄,老油條一樣地話裏不是話:“看看,我說什麼來着,今天一看就是個好日子,麗都大戲院頭炮戲一炮打紅,我們紅你們也紅,你把我手裏唱戲的打的見了血,好嘛,我們這邊連地毯都不用染了,多喜慶!”

    洪雙喜聽戚老八上來就一通亂放屁,倒是有點想笑,但他那張臉上有刀疤作祟,這輩子都笑不好看了,於是只好板着臉,有一說一:“戚老闆先不要着急責怪,這件事不是我們今天故意要找麻煩,是我們上面人最近問了賬目,說同樂坊那裏的鋪子怎麼賴了那麼多帳,我心想蘇先生在我們那裏抽了兩個月的大煙,這都要入冬了,他夏天的賬也不結,這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一點。”

    戚老八聽到此處,當即點頭:“我懂我懂,你這個話是有道理的,我這個劇院養了七十來號人,裏面最不是東西的就是這貨,唱戲唱不好,還一身的煙霞癖,要不是佩瓏在我這邊說盡好話,我早就親自把這個煙鬼打出去了!”

    人家老闆被砍了手還那麼客氣,洪雙喜也就‘嗯’了一聲,放低了語氣接着發問:“開煙館說出來是不中聽,可我們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沒有錢要不回來還放人在外面逍遙的道理,戚老闆你說是不是?”

    “是,怎麼不是。”戚老八說到錢就很精明,他下意識地看看地上的蘇佩浮,正趴在地上唧唧賴賴地掉淚塌鼻涕,還好臉給護了住,估計站起來好好梳洗乾淨了,依然能騙少奶奶們的芳心。

    真要是賠錢貨,打死也就得了,可惜唱小生的也很掙錢,死了再找一個又得倒貼一筆進去,戚老八隻好盤算着開了口:“這樣,我這邊開戲定的是一整月,唱完我工資不發給他,直接送到你們這邊來,他有臉有身段,我看就是再唱個一兩年也沒問題,到時候我錢不夠我再把人交代給你們,大概就好抵得上一個夏天了。”他試探着,詢問對方的意見:“先生你看怎麼樣?”

    “差點。”洪雙喜聽了還是不滿意,遙手一指,指到了一直貼在陳鳳年身上的王佩瓏那裏,說:“如果再加上她那一份,就夠了。”

    他這一指,不光戚老八一愣,站不老遠的王佩瓏也一愣。

    她正和陳鳳年說話呢,眼角一瞥,看那醜八怪流裏流氣的竟然敢把手點到自己身上,登時心裏就很氣。

    仗着有人撐腰,王佩瓏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也許現在來的人是萬顯山,她也敢當着他的面就生氣。

    然而她不能因爲生氣,就失了嬌柔的外在,這是大大的犯忌,她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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