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販夫全神錄 >第375章 天子督大案
    跨越朝代的案子,是不是簡單抹掉?如果予以承認,到底怎麼處置?如果不處置,丁照武的遺願還兌現不兌現?

    再者說,王彥通搞到人家三百萬緡財寶,只用了五十萬緡,還剩二百五十萬緡之巨,足足可以資助五個郭威當皇帝,這要是再支持一個造反的,我這個天子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案子必須得審。但是,這樣的天下大案,到底該怎麼審下去?

    郭威想了半天,將陶宮竹安慰了一番,先與董德妃住在一起。董德妃將其安頓在緊挨着自己的宮殿,叫了四個宮女侍候。這邊,郭威叫來太師、中書令馮道商議此事。

    郭威憂心忡忡地將丁照武的死,牽出陶宮竹的冤案說了一遍,問道:“太師,寡人對此事如何處置,躊躇不決,還望太師幫朕設個法子。”

    郭威對馮道非常敬重,每次見面從來不直呼其名。

    馮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現年六十九歲,北都五霸二哥、太谷子馮介之子,其祖父是景城子馮不疑,曾祖是堯城男馮察,陣亡於黎陽縣令任上。

    馮道聞聽王彥通曾經做下如此驚天動地的大案,在商界說不定早已暗潮涌動。如果不予懲治,這大周天下必然會像劉知遠的大漢天下那樣,瞬間倒臺。但新皇帝該怎麼去管前朝舊案呢?這的確是天子犯愁的地方。

    馮道奏曰:“舉凡治國安天下,臣以爲,抓住五要方可延續國運。分別是農桑、市廛、文化、軍陣、民心。”

    他提出:戰亂之後,農田拋荒。農桑不興,則民無食。饑民之兇,足以碾碎任何王朝。

    無農桑則無市廛。市廛不振,則無賦稅,國庫空虛。平叛、剿匪、禦敵、賞賜、通好等項,無從談起。

    農桑興,市廛振,而沒有文化,則民不知榮辱,商不知信用,官不知尊卑,軍不知良謀,妄想延續國祚,斷無可能。

    農桑爲萬事之基,而論治國,農桑不如市廛,市廛不如文化,文化不如軍陣,軍陣又不如民心。天子叫國無饑民、商立信用、文能安邦、軍能守土,而不得民心者,瞬間瓦解。

    而欲得民心,必有三舉,其一曰信賞信罰。報國得賞,饑饉得救,沉冤得雪,萬民有業。其二曰舉賢去奸。賢才不隱,良將不怨,奸佞不敢,阿諛不友。其三曰懲惡揚善。孝老愛親,見義勇爲,譴責陰暗,鞭撻惡行。

    此三舉之中,沉冤得雪、賢才不隱、孝老愛親,天子當親力親爲,必然迅速贏得民心,所謂天下歸心,即是如此。

    故而,收攏民心,比之農桑、市廛、文化、軍陣厲害千百倍。

    馮道以恢弘的論說,來引導郭威自己決斷,並不說自己的主張。郭威聽了他的這篇宏論,十分敬服。

    難怪人家從後唐明宗拜相至今,歷經後唐、後晉、後漢而至於如今的大周,一直都是宰相,果然是爲了天下蒼生謀事。

    從後唐明宗、閔帝、末帝、後晉高祖、出帝、後漢高祖、隱帝,到周太祖郭威之際,四個朝代八個皇帝都讓人家當宰相,這些皇帝沒有一個是豬腦,而且各個朝代之間都有錯綜複雜的冤仇,爲什麼都讓他當宰相呢?

    郭威當即決斷,就叫馮道親自過問此案,叫他來定具體的辦案大臣。馮道舉薦右羽林將軍、樞密院副承旨魏仁浦主辦此案,自己督促。郭威對此事不敢怠慢,讓內侍陳伯撫親自去宣詔魏仁浦進宮。

    右羽林將軍、樞密院副承旨魏仁浦進宮一看,太師、中書令馮道也在座,情知天子碰到了不是一般般的難題,這是要自己破疑解難。參拜天子和太師之後,聽太師說了詳情,頓時驚得一頭冷汗。

    魏仁浦緊鎖眉頭,想了好大一會,才下定決心:“陛下,太師,道濟以爲,此案不破,的確會引起天下鉅商人人自危。朝廷一旦有事,再要從富商那裏獲得支持,將毫無可能。但要破案,需要考慮好三個方面。”

    魏仁浦,字道濟,衛州汲縣人,此時整四十歲,郭威主要謀臣,後周名相。貧民出身,父魏大郎早亡,母親雲常起將其養大。

    雲常起,朝歌雲街村人,乃李灣鄉君雲釵的孃家叔父支脈。雲常起爲了讓兒子發奮成材,真可謂操碎了心。

    史載,有一次,雲常起四處奔走,借到了一塊粗布,給魏仁浦趕製衣服。

    魏仁浦放學回家,看到不辭辛勞、整日爲他奔忙的母親,又在爲他製衣,感嘆道:“慈母求貸以衣我,我怎能心安啊!”

    說着說着,眼淚竟然流了下來。從此,他讀書更加用功。終至於拜相。

    他對天子郭威說了三方面,第一是拉上王彥超,先讓王彥超知道詳情。

    第二是天子給予王彥通適當的恩恤,可以不殺他的子孫。

    第三是找到陶抗,除了叫王彥通吐出來尚未用完的財寶,對陶乾用厚加封賞。如果陶抗已亡,追封爵位,子弟襲爵,並封販神。

    只有這樣,纔不至於王彥超反感甚至起亂,也可以爲民伸冤,得到民心。天子馭民將一順百順。

    郭威聽了他的辦法,十分高興,這是個很周全的方案。當即賜給他尚方寶劍,限期破案,力爭早早挽回商界的失望。

    經過魏仁浦的一步步工作,王彥超深明大義,親自將王彥通綁縛進宮。經王彥通交代,是其管家方與斷這個傢伙最先挑起的,幹掉了鎮州美社綢莊總號,深恐其他分號聯合搞事,一不做二不休,將四十八家分號全做了。

    陶乾用已經被方與斷與其母陶春醒一起害死。老太太陶春醒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是此案主謀。她爲什麼辦下如此毒辣的事情呢?

    原因其實非常滑稽,再也沒有那麼簡單了。

    陶飛裳與方寒煎的孫子方崇瑰,娶到老婆陶春醒之後。方寒煎一看她也姓陶,頓時勾起了對於陶飛裳的無限思念,往往跟陶春醒說些天南海北的笑話,一說就是好半天。以這種方式寄託情思。

    只要陶春醒不在家,就算大女兒方紫雲過來說話,也覺得索然寡味,毫無興趣。方紫雲自然會問他到底怎麼了?方寒煎就將心思給女兒說了。

    方紫雲也感覺這樣下去,老爹的身體肯定會垮,何不設法叫他與老孃見上一面。於是,有事沒事糾纏着老孃到徐州玩耍,終於將他們兩位老人湊在了一起。當方寒煎看到陶飛裳的時候,頓時兩腿發軟,給陶飛裳跪了下去。

    這麼老了,方寒煎悲淚橫飛,一連聲說道:“飛裳真好,飛裳真漂亮!”

    陶飛裳看他的爵位是彭城伯,離婚之後,投軍發奮,孤身一人四十年,早已心潮翻滾。原配,這兩個字的含義有多深啊,恐怕只有方寒煎最能感受。

    此時,長子方子平、次子方子正也都過來,端端正正給親孃跪下:“娘,四十多年來,我們兄弟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孃親,怪我們不孝,沒敢去尋找孃親,今天相見,請您老一併責罰。”

    陶飛裳看看兩個兒子,再看看方寒煎,一手一個將孩子們拉起來,繼而對着方寒煎跪下,頓時嚎啕大哭,使勁捶打方寒煎:“方振通,要不是你染上賭博惡習,怎麼能走到今天啊。”

    她一聲“方振通”,使得方寒煎頓時打個激靈,四十多年沒人喊自己的原名了,飛裳喊起來,是那麼親切,是那麼溫情。禁不住緊緊抱住飛裳:“陶飛裳,這些年來,叫你受苦了。”

    兩位老人緊緊相擁,無言的淚水傾瀉不止,兒女們都過來勸慰,將二老拉起來。這次在一起住了五天,二老雖然年過八旬,竟然相擁羅帳,舊情復萌,快樂無限。

    當陶飛裳回洛陽之後,方寒煎病倒,往往說胡話,拉着孫媳陶春醒,口裏卻叫着“飛裳,飛裳……”。這引起了陶春醒的極大不滿,發狠要將陶飛裳碎屍萬段。陶春醒爲什麼會這麼想?

    原來,昔日裏陶春醒陪方寒煎說話之間,方寒煎鰥夫四十多年,體內累積的元陽還是那麼火熱,往往讓陶春醒獲得了無盡的快意。不但如此,每次陪說話都會有方寒煎精心準備的小禮品。

    兒孫們情知如此,但也睜隻眼閉隻眼,老人家一生太苦了,他願意怎麼享受就享受吧。

    這時候,陶春醒看着心中無限熱愛的方寒煎,一病不起,就是這個陶飛裳惹的禍。因此,陶春醒恨得牙癢癢,暗暗下了決定,無論到哪一天,逮到機會總要搞掉陶飛裳,搞掉所有陶氏綢緞莊,方解心頭之恨。

    任憑陶春醒怎麼侍候方寒煎,就算將他長瓠爆炒到多香,方寒煎也沒能振作起來。半年之後,聽說陶飛裳回洛陽也一病不起,歸天而去。這消息都沒敢跟方寒煎說,但是一年之後,方寒煎還是去世了。

    方寒煎的死,陶春醒也受到重大打擊,一病三年,各種雜症亂紛紛爆發。多虧了方崇瑰的悉心照顧,將她從死神那裏拽了回來。病倒期間,方崇瑰已經徹底淪爲陶春醒的爪牙,對陶家恨之入骨。

    從此之後,方崇瑰與陶春醒婦唱夫隨,給兒子方與斷從小就灌輸陶氏仇恨。就這麼幾十年過去,方崇瑰也老了,病死了。方與斷孝順娘,也成功變爲陶春醒的爪牙。

    陶家的美社綢莊是雲釵與陶社建立的,陶飛裳發揚光大的,歷經吳門昌、陶乾用等人經營,名震商界達一百三十年。陶家的綢緞莊被陶春醒及其子方與斷,徹底幹掉,吳家的綢緞莊也遭到重創。

    經過多方查找,陶乾用之子陶遠被從鎮州石邑縣找到,躲在石邑伯的府邸之中當雜役。石邑伯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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