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但聞人語響:巍巍中華 >59、神奇佑鹿:再到申州
    沒幾日,冬假來臨,柳之思略做安排,帶上貼身丫鬟錦瑟,在二舅派來的兩個人護送之下,登上了去往滄州的火車。一行抵達滄州後,換乘三輛馬車奔申州而來。走出約有50裏,因天色不早,便找了客棧休息。第二日,又沿着官道向前行駛。過了武強縣,進入申州境內,柳之思看官路平整,路旁樹木沒有一棵遺失的,田野中的溝渠也都修理的整齊有致;及至進入縣城,街道乾淨,房屋無有破敗;路邊小店說不上生意紅火,卻都在開張待客;偶有小商小販從衚衕中走出,或推車,或挑擔,盡皆面色從容;經過府衙,亦有辦事者有條不紊的出入,只是不知內裏情況。依照眼前所見,柳之思暗喜,二舅在申州執政還是頗有成效,半年下來,變化可不小,也替他高興。夕陽未落,便進入家中,柳業刀特意早回了,只等着爲甥女接風洗塵。

    柳之思看二舅氣色紅潤,神采奕奕,知他政事順利,也放了心。席間柳之思回想起那場景中二舅的悽慘晚年,又不便直接說與他聽,唯有從旁規勸,叫他不可太過心狠手黑,便不露聲色的問柳業刀:“二舅,您這半年以來,成效顯著,之思很替您高興,就是外祖父來了,見到市井田間的情況,也必是欣慰的。但二舅推行新政,難免會得罪些許人,前次您提到的方家,現下如何了?”

    柳業刀爲自己的作爲正覺得十分滿意,現下聽甥女誇獎,更是一臉的自豪,與柳之思對飲了一杯說:“之思放心吧。方家的事情,已經無關緊要了。方非圓還在牢中,我已經決定放他一馬,等過些時日,交給下面人去辦理即可。”

    柳業刀越是胸有成竹,柳之思越是感到不安,總覺得哪裏存有隱患,可能是因爲‘佑鹿’的預示,柳之思不得不格外謹慎。眼下規勸二舅,無從入手,只有先暗中瞭解一下各方面的情況,再對症下藥,才更穩妥,便說:“二舅,您明天上午安排幾個人,帶我去縣衙和各處走走。這幾日,二舅先不用管我,我打算先在這裏逛上幾天。”

    柳之思要外出,柳業刀心下牽掛,他怕有人將對他的恨,報復到甥女頭上,遂反覆叮囑柳之思:“你可得多加小心,無論去哪裏都要帶人保護,安全是第一位的。除了帶着隨從,我明天再安排幾個警察,暗中保護你。別因爲我在這裏得罪了人,他們來向你尋仇,咱們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柳之思笑笑說:“看來申州雖然表面平靜,內裏卻暗流涌動。不過,二舅放心吧,我會格外小心的。”

    柳業刀怕柳之思大意,又鄭重的對她說:“凡事小心爲上總不會錯,尤其是你,不可有絲毫差池,你要時刻記得,你可是老爺子的命根兒。”

    柳之思當然知道外祖父對自己的疼愛,這些年來,祖孫二人遠離家鄉,在北京相依爲命,感情自然深厚,如何會不顧及老人家的感受,便說:“二舅說的是,之思一定謹記。一切聽從二舅安排。”

    次日一早,柳之思帶上丫鬟錦瑟和一衆保護的人,先到縣衙走了一圈,見內務、實業、教育、警務、財政各科人員有序,物品齊整,往來不亂,也暗自佩服二舅的手段。因不便打擾公幹,只各處看了看,便讓人把內務的負責人王步亭叫到了家中,看他五十多歲年紀,生的也算儒雅。王步亭是從北京來的,與柳胤早就認識,柳之思也曾見過,可以說是柳家的家臣。

    二人一見面,王步亭先向小姐請安,柳之思便讓他坐了,隨後問他:“王先生隨我二舅來申州,已經一年了吧,在這裏可還習慣?”

    王步亭忙回話說:“多謝小姐關心,在這裏有知事大人照顧,在下一切還好。”

    隨後柳之思又問他:“聽說王先生對申州的土地人口瞭如指掌,不知這裏實際有多少土地?登記在冊的又是多少?”

    王步亭是個幹練的人,這些數字記得清清楚楚,張口即來:“回稟小姐,申州目前登記在冊的土地共計635116畝(六十三萬五千一百一十六畝),但實際土地,我查了前清時期的歷年檔案,最多的時候是乾隆二十年,那時登記在冊的土地共是九十六萬餘畝。就算這些年來沒有開墾荒地,且池塘河溝有所擴大,至少也應有九十萬畝,這還只是按照登記在冊的計算。據我估計,申州實際的土地,應該不會少於一百二十萬畝,所以目前瞞報的土地,至少有五十餘萬畝。”

    柳之思聽他回答麻利,知道他辦事是盡心的,遂又問他:“今年一年,共查出多少瞞報的土地?”王步亭說:“一年來,共計查出十八萬畝,但還未造冊,打算在明年春分以前,全部登記完畢,申州以後每年將多出十八萬畝的田賦,就有財力去辦學和興修水利。”

    柳之思一笑說:“王先生所言甚好。但還有三四十萬畝的瞞報,先生以爲當如何處置?”

    王步亭略加沉吟說道:“依在下之見,不宜追究到全部,否則這裏的事情,就無法再進行下去。”

    柳之思點點頭說:“水至清則無魚,歷來的傳統,非一朝一夕可以打破,先生有此看法,再正常不過。”然後,柳之思又問起教育和警務,得知申州國立小學至今也沒有開辦起來,只因財政緊張;另外附近還有一夥強盜,想來定然和警局人員有所串通,瞭解這些之後,柳之思讓他回去了。

    下午,柳之思帶人出來,先進入兩戶百姓家中,問了他們對柳業刀的看法,知道二舅在這裏的名聲頗嘉,百姓竟然都稱他爲青天,柳之思也是哭笑不得。心道:‘這世上哪裏有真的青天,青天又如何能夠做官的,向二舅這樣一是爲了成就,二是爲了升遷,想盡力爲百姓做點實事的,已經很不容易了。倘若背後沒有外祖父罩着,沒有我盡心謀劃,二舅恐怕在這裏早就寸步難行,得過且過了。’

    馬車很快到在方家門前,柳之思掀開車簾向外看時,門前的臺階共有九級,四根紅色大柱撐着氣派的門樓,雕樑畫棟,雖然未嘗有衰敗氣象,但來往人員稀少,顯得冷冷清清,心中暗道:‘方家現下落難,大家都在躲避,已經門可羅雀,二舅的形勢當不會難。’於是吩咐跟從,打道回府。

    車子正往前行,柳之思聽外面一陣喧譁,撩起車簾,見一戶人家正在舍粥,衆乞丐衣衫襤褸的圍繞在左右。

    柳之思命等一等,跟從停下車,放好凳子,錦瑟扶着小姐下車,到在跟前一問,才知是宋家正在舍粥。柳之思看宋家的圍牆門樓,不見如何氣派,有心探看虛實,走到一個端着粥碗的乞丐面前,看那碗中,粥還是很稠,暗想這宋家倒是捨得。

    柳之思怕引起他人關注,不敢久留,隨即登車回家而去。路上問起宋家的情況,跟從回稟說,宋家是近年才發達起來的,也不過二十來年的光景。他家大爺在衡水有幾處生意,若論財富,在這方圓百里也數的着,但遠不及河間的陸家。

    柳之思早知陸家富貴,眼下並不關心,又問:“宋家舍粥有幾年了?”

    跟從說:“五年了。從他家二少爺去了美國之後開始的,說是老夫人要爲孫子祈福,保佑他在國外安全。”

    柳之思心想,既然是有所求,舍粥之舉,便不值得稱道,但畢竟是善行,也無可厚非。又問跟從:“他家二少爺去美國做什麼?”

    跟從回答說:“是去上學。這宋二少爺可不是個紈絝子弟,聽說很有志向,總想着改變世道。”

    柳之思一笑說“想改變世道的人多了,年輕人往往不自量力,不過,也無可厚非。”想到這裏乞丐不是很多,又問道:“宋家如此舍粥,左近乞丐爲何不見雲集呢?”

    跟從說:“回小姐,凡是大戶人家舍粥,畢竟都有個限度,只管了,不管飽的。再說乞丐也有各自的乞討範圍,一般情況下,不能越界乞討,這是他們的規矩。別看乞丐與普通人無所爭奪,但他們之間常有矛盾。乞丐的規矩,也不是好惹的,如果外面的乞丐膽敢來搶食,必然會遭到本地乞丐的排擠。柳之思心中暗笑:‘江湖真是無處不在,從官場到民間,到宗教,到學校,甚至到乞丐,都是一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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