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劍四方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拔劍震虎
    冬時遊獵,幾近乃是大元入冬時節必不可少的傳承,從古到今傳續下來,算在是冬時本就爲數不多的散心法子,上至達官顯貴部族族老,下至尋常憑遊牧爲生的尋常百姓,皆是於此時辰時常外出行獵。

    曾有人言說是大元有三樣半物件最是金貴,一馬二隼三良弓,至於那另外半個物件,才輪到快刀。行獵一事,是要將這三樣半物件,盡數囊括到其中去,才能得來個算不上遜色於旁人的收穫。實則北地司機皆可行獵,而至於爲何擇選冬時,是因冬時猛獸漸稀,而往往爲禦寒已經結事飢腸轆轆,最是兇猛狠辣,冬獵時節,能試比膂力高低,操練射術,又可於這恨不得終日瑟縮於牀榻內的苦寒時節,稍稍活動筋骨,以警示部衆莫要掉以輕心,但凡求得安逸,必然是要荒廢大業。

    尋常百姓人家外出行獵,原因則是更爲顯然些,山間無論是走獸飛禽,都曉得是在秋時貼膘,用以抵禦冬天時食物短缺,也號撐過寒冬,於是紛紛在秋時就是將自身養得膘肥體壯,冬獵僅是遜色於秋獵,獵物皆是肉脂肥厚,最是斤兩十足。再者便是冬雪一落,即可憑走獸足印找尋出其棲身之所,有被箭羽所傷者血水落到素白雪塵其中,同樣也相當容易追痕覓蹤,少有失手的時節。

    大元正帳王庭消停了數載的冬獵,此番纔是重新操辦,畢竟先前數載皆是被戰

    事所纏,不單單是少赫罕,正帳王庭其中許多身居高位之人,皆一心精氣神用在這場足夠能毀去大元的叛亂戰事中,豈能尚存有冬獵的興致餘力,所幸是不久前收復失地,而令天下北地皆遭重創的妖潮,竟是未曾波及到大元,於是重辦冬獵,算在是情理之中。

    此舉既是爲代替比武招攬猛士入軍,又可藉此向百姓分發些獵物,更是能在大元形勢終於倒向正帳王庭時,憑此略微消去緊繃不松的心思,算是一舉多得,縱然是少赫罕生怕此舉勞民傷財,不過依舊恩准,操辦十日,到底是擇選流州外的空曠平坦地界,林木繁茂所在。聽聞近來有虎傷人,甚是使過路百姓擔憂,恰好趁這麼一場冬獵,除去惡虎,想來倒是相當提震人心士氣。

    刀劍共舉,而牽犬弄隼,近乎有數千精壯兵馬於這方極深的林海前鋪展開來,刀戈碰撞時節金鐵聲起,鷹啼犬吠,馬嘶鸞響,數千頭馬匹鼻翼處喘出的白痕,使得此地猶如憑空生出陣茫茫大霧。

    單是冬獵頭一日,數千精騎就獲鹿近百,兔狍不下百數,尚有十餘頭野狼,皆是被隨軍小廝收起,憑箭桿指認出是誰人所射,更是有數位應召而來,不曾投身行伍,騎射精湛的漢子驚擾起一頭越冬的熊羆,生生以快馬利箭吊射而死,引得軍中人歎服,經赫罕授意,皆是吸納入軍中,且是遞上銀錢賞賜,日後爲

    正帳王庭所用。

    就連平素算不得喜好冬獵的少赫罕,都是親自挽弓搭箭,射鹿三頭,難得覺得神清氣爽,從諸事煩悶之中暫且抽身出來,甚覺舒坦。

    “昔天下失鹿,羣雄共逐,而既有得鹿時,總也有朝一日失其鹿。”

    岑士驤替赫罕從鹿頸處拽下箭羽來,夾馬腹回返,將這枚綴有翎毛的箭羽遞到後者手中,顯然也是方纔很是舒坦地行獵半晌,甚至於左臂那頭瞧來年歲已高,通體漸生白的鷹隼,嘴喙處皆沾染有毛髮血水,更添殺氣,不過說這話時,岑士驤恭敬得緊,似乎本就是意有所指。

    “人間事永遠有個先來後到不是,現如今胥孟府未滅,乃是我心頭大患,不過同樣也需擔憂提防,往後大元應當是如何的格局,雖是天下失鹿久矣,數國伐交不知多少春秋變換,但經此一事,大元怕是難以學其餘諸提,行那等逐鹿之舉,並非是因膽魄不足或是瞻前顧後,而是與其一味征討,往往事潰於自身,外患內憂,並不見得哪個更是能致使一國腐朽崩圮。”赫罕接過岑士驤遞來的箭羽,難得感慨一句,“切不可過早斷言成敗勝負,誰曉得胥孟府仍有多少後招,我這枚寶雕弓與懸翎箭乃是重金所造,可單是射鹿,箭簇就磨損甚重,正帳王庭不是懸翎箭,胥孟府也自然不是什麼在鐵蹄之下少有反抗的林中鹿,而是同那頭山虎一般,不知此時

    正蟄伏何處,伺機暴起傷人。”

    難得這位才掌權沒多久的大元少赫罕有心,岑士驤自當是寬慰,於是錯馬前來,始終慢赫罕一步,沿林海外信馬由繮緩行。

    拔除族老一事,自前赫罕起就是初現端倪,倘若是各方族老知曉收斂,大抵尚能有些安穩時日,不過既是在戰事屢次三番試探,搖擺不定,反倒使得正帳王庭不得已之下,於戰事未熄之前就已是磨罷刀劍,憑明暗手段將族老手中權勢,盡數削去,且多數乃是憑兵戈之盛施展出的陽謀,倘若是拒不曾放權,大抵就被索性滅去,即使是那等自自詡早年間勞苦功高者,少赫罕出手的剎那,就再沒留半點悔恨的機會。

    其中最大的依仗,便是兵權盡數被牢牢抓到手中,且再者胥孟府再不復往日威風,這座淥州壁壘近乎是將些許有心倒向胥孟府的族老,死死攔在壁壘以西,使得其既無找尋下家的本事,也再無統攜部下投敵的契機,於是忙碌許久的各方族老,到現在這般田地,才發覺正帳王庭已不是急需各方勢力紛紛匯聚,甚至很是有些態度低下求賢的境況,反倒是兵強馬壯,但凡有半點不順遂心意,正中下懷,削去各方族老勢力,易如反掌。

    溫瑜同些許軍中將帥把持戰事走向決斷,而王庭中人又豈是閒暇無事,到現今冬時,已是有九成族老權勢被正帳王庭收回,冥頑者大多爲王庭

    鐵蹄威逼之下,不得不俯首,將原以爲能盤踞更多年月的權柄拱手獻出,而倘若是尤其中意喫罰的,在赫罕授意之下的正帳王庭鐵騎,也從不會有什麼留手。正是處於這位赫罕高瞻遠矚,知曉其父當年就發覺這族老權勢已算不得助力,徒生事端,從而越發將削去族老一事施行得甚是霸道,甚至並不顧及所謂情面,反倒是使得民意空前高漲,卻是無意間相助溫瑜推行軍囤一制,百姓兵馬近乎是連接成片,前來投軍行伍者已是遠超所需,一時民意順遂。

    “赫罕能想到此處,眼光已是比屬下高遠太多。”

    岑士驤難得嘆氣,早年間同前赫罕交情仍是歷歷在目,而現如今其子嗣,當真不見得遜色。

    “既四下無人,就叫一聲岑伯,這話自是令我惶恐,不過在考量所謂逐鹿一事前,需將自身先經營得妥當,再可言他。”赫罕拽住繮繩,將坐騎勒停,轉過頭來,卻是蹙眉開口,“我當然願兵不血刃將剩餘近半境大元收回,可胥孟府怕是定然不答應,眼前似乎僅是有幾條路可走,不妨算計算計。”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