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劍四方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童子功
    自步映清對上朱貴朱梧,場內人便紛紛將視線扯到外圍,出刀出棍時,法門極爲詭祕神妙的朱梧朱貴二人身上,至於被鐵索捆束相當牢固的雲仲,則有些無人問津,但並未有人留心,雲仲手腕處的紅繩緩緩蠕動,到頭來竟是攀上一截鐵索,而後緩緩收緊。

    赤龍來歷,直到現如今都無法說清,只是雲仲隱約之間察覺,此物大抵並非是此地天下所孕生的玄妙物,即使是紅繩此時動靜很是不加遮掩,但在場衆位三境的高手,皆是沒能察覺,於是這條瞧來相當詭異的紅繩,就這麼緩緩拉長,而後纏繞到鐵索上,通體光華繚繞片刻,而後又是悄無聲息退回原位,竟是都未被人察覺。

    而許多人的目光,又不知不覺間朝天公臺上聚攏。

    那位騎着石虎的虛弱賬房擡眼,朝北境的蒼涼夜色中凝望,而久久未語,那頭同小山一般高矮的石虎卻像是瞧見什麼攝人神魄的駭人景緻,竟是一時間有幾分躁動,身形搖晃之間,頓時引得天公臺周遭動搖片刻,甚至於險些晃翻一十八枚石柱上滿臉肅容的徒衆,好在是那賬房擡手拍怕虎頭,才勉強能安穩住身形,但依舊不敢朝天上張望。

    夏景奕倒是面容仍舊平和,只擡頭看過一眼,便向天公臺處那位老道人緩緩點頭,顯然歷來是眼高於頂的夏景奕,此時都相當認同這位青泥口雷部仙師的手段,着實是玄妙高深,即使是來得遲了些,但終究還真是迎風喚來無數濃雲,煌煌天威,莫說人間百獸,甚至連賬房那頭石虎,此時都是畏縮不已,甚至不敢擡頭瞧上一眼。

    乃至於天公臺外,仍舊拼鬥不止的步映清與朱貴朱梧兩兄弟,都是暫且止住,齊齊向北境天外張望。

    有烏雲壓頂,而烏雲邊沿似是纏起金邊,好似是名家妙手,生生於雲端鏨刻裱鑲上這麼一線金絲,而滾滾雷雲之間,乍看之下並無半點威勢,隨風雪緩緩而來,可當真居高臨下壓在天公臺上,堆積起無數雷雲,甚至金邊都是相輔相成連綿成闕時,方纔得知這瞧來無甚威勢的滾雷濃雲之間,究竟是有何等天威隱生。

    朱貴朱梧兩兄弟甚至都將雙刀長棍收起,靜默站到原地,半晌未曾出言,直到朱梧渾身打了個哆嗦,寬胖麪皮抖動個兩三下,纔是自言自語似從牙縫中擠出句相當不好笑的笑話。

    “奶奶的,一羣修行人,還遠不到什麼搬山挪海的地步,這位道爺倒好,生生搬來上蒼手頭最是嚇人的幾宗天威來砸人,一羣修武的,同一位修神仙的真要是動起手來,這不是欺負人麼?當真有人能在如此手段裏挺個一炷香功夫,我看懸得很。”

    而就是在這等須臾之間,場中人恍惚的時節,步映清的刀已是盡出,近似是毫無保留,將一道現如今最是高明的刀芒劈殺而出,山蘭城內觀縱橫劍氣,而荒郊野嶺之際,見雲仲劍海劍潮,將得來神韻盡數貫於一刀之威上,生生越過及時回神的朱貴朱梧兩人,憑有去無回的決絕神意,狠狠劈到天公臺外,由符籙與十八枚石柱雷部仙師徒衆構架而成的護臺陣上,頃刻之間掀翻半數徒衆,而符籙受此重創,同樣是大多化爲飛灰,而這一刀去勢尚存,竟是筆直朝孤身盤坐到天公臺的雷部仙師而去。

    倒也怨不得朱貴朱梧兩人疏忽,而是尋常人分明已立於苦戰,大抵並無幾人有這般瘋癲舉動,甚至連護身內氣都未曾留下幾分,竟是將渾身近乎九成的三境內氣,盡數藏於這一刀之中,拼上負創數次狼狽景象,依然誓死劈出這麼一刀來,卻着實奏效,生生撞碎這一方相當堅固的大陣,更是解去雲仲一道最重的束縛。

    而步映清同求死無異的這般舉動,卻因爲天公臺上老人豎起一指,而轉瞬間煙消雲散。

    那道去勢未減的刀芒,於瞬息之際,被天外滾雷打得粉碎,凌亂刀芒飛散外泄。將除天公臺以外數地石路盡數損毀,而高居天公臺上的雷部仙師卻是毫髮無損,轉瞬之間又點出一指,無窮滾雷如一掛泉瀑,瞬息間壓制雲仲周身,而後便回身,淺淺看過一眼石虎與頭上的小賬房,又是一掛金燦燦層疊雷霆,筆直涌向那柄四夫子劍,但見滾滾雷潮勝海,無邊無際,並不像平日雷霆,反倒當真濃郁更勝水流。近乎是上蒼天威最爲盛烈的如水似雷霆,非如尋常人所料到那般,單是憑更勝劍鋒似的劈閃傷人,而是齊齊涌來,將雲仲身形連同飛劍,一併淹沒到這陣滾潮其中,汪洋決口,漫灌人間。

    不單單是整座天公臺周遭,甚至整座青泥口,滿地皆是金燦滾雷光華映照,而近乎遍地生蓮,道門其中至剛至陽,而名動天下的五雷,起手便是興風喚雨,正北水雷,其勢如江河倒灌,飛瀑懸流,而五湖四海之水皆盡傾瀉,聲威浩大,且最擅囚溺,生生困得人舉步不能,脫身不得,經無窮滾雷猶勝驚濤拍岸,斷骨摧筋。

    即使是這般近似神仙的高深術法,在這位雷部仙師手中已然隱約之間變了滋味,肅殺意更深,但也斷然不比尋常道門高手威勢弱上一頭,就在此般主陰水雷當中,毫無陰沉之意,仍是陽氣極盛,雷海一時淹沒各處,連夏景奕與那位駕石虎的賬房,也需自保。

    而就是這般觸之即碎骨斷筋的雷霆海潮,雲仲並未起身,而是盡數挨下,到半炷香時水雷退去時,仍是立在原地,只是先前被紅繩已是汲取殆盡,化爲尋常的鐵索,已是紛紛化爲碎屑落下。

    “能強行撐過五雷中的一關,難怪夏少俠言說,雖說是後生,但本事卻不淺。青泥口蹉跎年月,倒也僅是因技癢遞出過兩回五雷法,前面一位乃是半隻腳跨過四境的高手,卻依然沒撐過這個水陰雷潮,一介後生,難能可貴。”雷部仙師此時鬚髮皆張,髮髻披散,而鶴髮已然受層層疊疊雷霆染爲足金,雙目張合之際有電光流轉,笑眯眯朝雲仲看去,倒當真如前輩高人,在打量一位後起之秀,甚至連麪皮都鬆弛不少。

    雲仲那身衣衫,已是在滾雷之下大多破損,倘如不是赤龍借來內氣,大抵便要落得個衣不蔽體的場面,此時起身低頭,瞧見衣衫已是殘破不堪,很是無奈搖了搖頭,甚至掐着指頭算算,又是白花了不少銀錢,於是聽聞眼前這老道絮絮叨叨,同樣也擡起頭咧嘴一笑。

    “廢什麼話,站那麼高,不怕摔碎一嘴牙,也是,垂垂老矣,本來就不剩幾顆。”

    老道也不惱,仍舊是那等高深莫測笑意穩穩當當掛在臉上,“水陰雷最是忌憚那等能納水之物,後生福源不淺,大抵是早年間得來過什麼了不得的金貴物件,方能在這等水雷之下得來片刻喘息,倒是浪費了老夫的這手水陰雷,不過還是要多勸一句,捱得起水陰雷,未必就捱得起其餘四雷,與其冥頑不靈平白受這份天下少有,萬雷灌頂的苦楚,倒不如安心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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