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劍四方 >人世行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府說摔瓶
    “胡鬧!”齊陵相府深處傳出一聲怒斥,吼聲之大,乃至連外院停守的家丁都聽得真切,紛紛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上兩口。

    原因無他,只因這位齊陵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相大人,近日一改向來溫潤和善的性子,極易動怒。原本相府中本有數十門客,均是身負大才,從琴棋書畫到乃至篆印記史,皆有非凡人物,被這位惜才的齊相收歸府上,日日研習各自學問,且每月下來,俸祿頗豐。

    閒暇時候,總能見齊相大人召來兩位門客,共同在後花園賞景洽談,花鳥蟲魚,玉杯青酒,不失爲相府一景。

    可這些日子,竟無一位門客受邀入正府,足矣見得,自家老爺此時的確火氣正旺,可深究其中原因,就不是這幾位家丁知曉的範疇了。

    齊陵相府構架甚是寬敞,當中更是樓宇無數,家丁僕從,丫鬟庖廚乃至馬伕等皆有住處,僅下人住處,便已有百間,可見相府屋繁地廣。而恰是因爲這點,當初還引出了一則趣事,但凡在齊陵京城久居的百姓官員乃至守城軍士,大都曉得此事,事過多年,依舊作爲茶餘飯後的閒談說起。

    大概是當年齊陵文人中有位老先生,爲人極爲酸腐,滿口皆是禮義孝廉,似乎萬事都得講究禮法這套。不過老先生年輕時,的確做出過不少極好的詩詞歌賦,雖不是詞藻華美,不過極其工整對仗,又具山高鳥飛絕之滄桑大氣,故而在文壇上下,的確有些名聲。

    可興許是上了年紀,這位老先生當年的嚴謹治學與工整文風,似乎皆是入了歧路,酸腐古板至極。

    老人曾經做過一篇文章,其中將當今官員文人毀得一文不值,說滿朝上下奢靡盛行,文中首當其衝受到極力貶低的,便是齊陵相府。文中寫道,齊相驕奢淫逸,府上屋舍鱗次櫛比,近乎要同皇宮內院相比肩,如此一筆數目驚人的銀兩,必定是搜刮民脂民膏,魚肉百姓所得,實在是令天下人恥笑。

    可這文章傳出去未滿三日,這老先生就接到了一封齊相的親筆書信,邀前者往相府一敘。

    按照一貫常理來說,若是遇到這等情形,估計早就躲出京城或是上門請罪,畢竟誰也不敢當真與一國之相起甚摩擦。誰知這老書生還真個懷有幾分膽色,還真就坦然赴約,大有不惜一死,爲齊陵百姓討個公道的架勢。

    可誰知抵達相府時,這位面如冠玉的齊相沒半點朝中命臣的架子,反倒是處處以禮相待,倒使得老先生有些受寵若驚。

    待到老先生從相府當中走出的第二日,便又做了一篇文章,可內容卻與先前的那篇大相徑庭,將當今齊相稱之爲天下聖賢。其因有三,一來是齊相擴建修葺相府,所用錢財,皆是從俸祿與章家前幾代爲官積攢的家財,並未向朝廷討要一文;二來是老先生問及爲何要將這宅邸建得如此寬廣,齊相笑答天下寒士萬千,若是都要管上一管,實在有心無力,只好如此。其三,這宅院可並非是自家家宅,而是齊陵相府,倘若年歲大了告老還鄉,便得從這相府中舉家搬離,其中所耗費的銀錢,同樣也是留給繼任者。

    如此一來,齊陵上下皆知齊相爲人,便更爲欽佩這位朝中命臣的品行。

    相府主府,乃是以一顆老樹爲中心所建,呈環圍繞,倘若自上而下觀瞧,整座主府猶如圓月一般,甚是別具一格。樓宇共分三層,頭一層乃是留做待客所用,從窗櫺之間看去,長天杳杳,老樹枝軀猶如老龜脊背,古樸大氣,卻又不失意趣;二層乃是觀書行文的所在,藏書無窮無盡,沿二層樓走勢整整排成一環,書墨香氣四溢,另外避溼免潮,足可使得藏書久置無恙。

    三層爲聽琴賞景處,原是高處視野極廣,且上設露臺,稍稍擡首便可瞧見老樹延連直上的繁盛樹冠,風攜樹息,心曠神怡。

    傳聞當初齊陵初建相府時,當年齊皇亦甚是喜愛這顆老槐,怎奈皇宮已然建成,又不好將此處佔做行宮,於是只好作罷,這纔有當今的相府初形。

    此刻,主府三層樓之上,兩人對坐。

    “此事我初聞之時,便差人告誡與她,切莫急於一時,若是招惹上那位,恐怕章家應承不起,卻沒成想,依舊是未曾躲過。”說話之人大概五旬上下,麪皮卻絲毫未有老態,身穿一身錦袍,相貌極周正。

    而對坐那位書生卻只是中人相貌,衣着亦是有些襤褸,面黃肌瘦,如同位孤苦老叟一般。

    書生沉吟片刻,皺眉道,“可即便是那位妾室親自前去,又能如何?那位仙人的手段可並非常人可比,十餘年前將修界鬧得雞犬不寧,那事想必宰相大人也有所耳聞,這麼一位數層樓高的高手,如何對付?”

    錦袍之人,正是當今齊相。

    只見齊相面色陰沉道:“前些日下人前去庫中清點物件,寶物遺失數件,而遺失之物,恰好夠找來位不可多得的高手。”

    “既然如此,恐怕時隔多日,與那位的樑子便是徹底結下了,其實說來也並非是壞事。”那面黃肌瘦的書生輕輕叩桌,臉上竟有些笑意,“宰相大人困於此事多日,想來心中火氣亦是始終不可泄,既然已經結下仇來,倒不如將計就計。”

    “憑一人之力應對一國,無人可做到這等地步。此事乍看之下,當下宰相大人不好出手,那位亦不好出手,不過若是有機可乘,定是不死不休的場面。京城當中自然有高手坐鎮,欲神鬼不知襲殺您這位一國之相,幾乎是癡人說夢,而據採仙灘章府中人說,那位還有位徒弟。”

    “不可。”齊相呵斥。

    書生仍是語氣慵懶,“傳聞說齊陵首屈一指的富商,早年間手中有前朝的一件古物,乃是一件無暇玉瓶。當年叫人不慎打碎,品相盡毀,當時正值家道中落,並無銀兩可供生意往來,於是這人便一不做二不休,將整個玉瓶摔碎,而後論片賣出,賺得盆鉢皆滿。”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倒不如敲山震虎,再說大人心中喪子之痛,也得出出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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