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若華上下打量宋瓷兩眼，初始印象就很好。
“我叫馮若華，馮唐易老的馮，若華何光的若華。剛纔背的那一小段，出自屈原的《楚辭·天問》，知道什麼意思嗎？”
宋瓷扭頭看看李勝男，笑嘻嘻答：
“我媽給我講過的，從前有個叫宋瓷的小姑娘，她有一個好朋友叫馮唐，還有一個好朋友叫屈原，他們的故事和文章我都知道的。”
李勝男尷尬地清清嗓子，擡頭望天。
嗯，今晚的星星真圓哪！
宋瓷暗戳戳賣了把媽，又回過頭來一本正經答：
“馮唐是個懷才不遇的倒黴蛋，等到上位者想起來要用他時，他都已經老了；
屈原也不怎麼幸運。楚辭一出，衣被詞人，非一代也。《離騷》、《天問》皆爲鴻篇鉅製，流芳百世。
這麼個大才子，最後落得個自投汨羅的下場，真的蠻可惜的。那個宋瓷努力想救他可還是遲了一步，只好倡議過端午糉子節來紀念他。”
李勝男重重咳嗽兩聲，打斷閨女的話。
這些故事她當時隨口講完，就忘了個七七八八，再叫她一字不落地複述出來都難；
沒想到卻被閨女給牢牢記住了，還原模原樣學給別人聽，不小心就丟人了。
看來閨女非但過目不忘，還過耳不忘。
早知道就不在她面前隨口胡謅了。
“問你啥就答啥，別說那些沒用的。”
李勝男熱燙着臉，強裝鎮定給閨女明示。
宋瓷從善如流，哦一聲答：
“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這幾句話的意思是，羲和還沒御日出行，若木之花爲何放光？什麼地方冬日長暖？什麼地方夏日長寒？”
“說完了。”
然後又拿眼去瞧李勝男，意思很明顯，求表揚。
李勝男又清清嗓子，眼神飄忽來去，欣賞着充滿原始風情的草棚頂，就是不看糟心的閨女。
傻孩子，特意帶你拜師來了，你就老實回答問題得了，老看我幹嗎？
人家老師可別以爲你只聽親媽的，那還怎麼教啊，肯定不能收你了啊。
宋春安在旁邊正襟危坐，一言不發，把個醜不拉幾的小板凳硬生生坐出了太師椅的氣派來，看着端方肅穆，實則緊張提心。
自家孩子咋瞧着都好，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還真沒那個臉敢誇口天下第一；
但真要被別人批評了，他又接受不了。
所以還是不開口吧，忍一忍就過去了。
馮若華瞧着這一家子的迥異表現，忍俊不禁，眼角細紋若隱若現，親切溫柔，滿是時光沉澱的美麗。
“那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
宋瓷回以微笑，脆生生答：
“能呀。我媽講過另外一個宋瓷的故事……”
“咳咳！”
李勝男忍不住了，朝閨女用力看了一眼。
別提你媽講的故事了行嗎？跟個沒斷奶離不得媽的奶娃娃一樣，丟不丟人？
宋瓷無辜回望，擔憂地問：
“媽你嗓子不舒服嗎？多喝熱水。”
宋春安默默端起面前的搪瓷缸子遞過去。
李勝男頓了頓接過來，小口小口喝着，不說話了。
唉，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丟臉就丟吧，丟完也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