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璟敏感地察覺不對，把視線從越看越有趣的畫冊上挪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其他人的臉色。
“妹妹別亂說，外公他們現在不方便搞科研，要勞動。”
他艱澀地擠出一句解釋，滿目擔憂地望着臉色灰敗的長輩，滿心苦澀。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衛曉芙瑟縮在妹妹身後，大眼睛驚恐地望着外頭，生怕下一秒就有強人破門而入，噩夢重演。
宋瓷有預想到他們會拒絕，卻沒想到反應這麼大。
“老師，我是這樣想的，如今旱災嚴重，水源枯竭，且不是一地一村之禍。糧食是頭等大事，只要能救莊稼，那就是大功一件！
這功勞會被老百姓記得清清楚楚，誰都搶不去，更不會有人搗亂，反過頭來潑髒水。喫不飽肚子，性命攸關，沒人敢開玩笑。”
宋瓷認真解釋，又拉她爹出來打掩護。
“縣裏有相關的儀器，但可能不夠靈敏，而且狼多肉少，壓根不夠使的。我爹會一點打井的手藝，那也是分身乏術，最後還是得落實到機械發明改進中來。
要真那麼倒黴被人找茬，叫我爹出來做保，肯定不叫咱們出事。大傢伙都求着我爹打井呢，會聽他話。”
欒白露擡手摸摸學生的腦袋，嘆了口氣。
要是他再年輕二十歲，怕也不會這樣瞻前顧後，只憑着一股熱血就衝上去了吧？
可如今看看這一家婦孺，他哪裏還敢豁的出去賭一次？
老了，是真的老了。
能在風燭殘年遇到一個有赤子之心還不瞎出頭的學生，是他之幸！
“宋瓷，你的想法非常好。只是今天有點晚了，你師兄明天一早就要動身離開，我們還有些話要交代給他，你的事情咱們改天再說行嗎？”
宋瓷懂事地哦一聲，禮貌地道別，悻悻離開。
顧明璟追出來，把自己心愛的一本物理書塞給她，裏頭還夾着張紙條，記着他家的地址。100文學
“妹妹別急，外公今天只是有點忙，改天有空了，會再教你做那個儀器的。你先學着，等外公問你的時候，你也能幫上忙。
這本書特別好，我都看了三遍了，每次看都有新的收穫，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我回去就要報名上小學了，以後會參加物理競賽，爲國爭光，也替我外公爭光。
你也來。
你是外公的學生，你得獎了，外公才最揚眉吐氣。
記得給我寫信。”
宋瓷一看書名，好傢伙，英文版的《伯克利物理學教程》！
這書可不好弄。
不是，這書他現在就看得懂了？這有點逆天了吧？真·天才？
不過他憑什麼認爲，她能看懂？她才四歲半啊！到底哪裏來的信心啊？有點喪病了。
宋瓷槽多無口，表情一度失控，卻還得努力微笑：
“謝謝，我很喜歡。”
她喜歡個胡蘿北！
宋瓷差點就被一本書給整厭學了。
感謝她成熟的心智，感謝她不是真的文盲，感謝她沒有喝完孟婆湯重新投胎，不必再從頭學一遍枯燥的課本知識。
鹹魚不需要當學霸，只要躺平等爹媽帶飛就OK。
宋瓷亂七八糟想着，告別拔苗助長的熱心師兄，懨懨地牽着媽媽的手回家，就連小皮鞋上的金鈴鐺都蔫了。
“我幫你們提東西吧。”
拖着腳步走了一條街，身後突然傳來低沉的話，嚇了李勝男一跳：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