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一陣風地撞開院門跑進來,氣都喘不勻地說:
“不好了,我二叔帶了個女人回來了!”
王新鳳愣了下,手指離那張漂亮的大團結只有頭髮絲那麼點兒距離,她卻遲遲沒抓上去,維持着這樣一個可笑的姿勢,扭頭問了句:
“啥?”
“啥?”站在外屋的宋春安驚了,不敢相信地睜圓了一雙睡鳳眼問侄子。
宋玉使勁咽口口水,重重點頭。
“五叔你沒聽錯,就是我二叔,他從外頭帶了個女人回來,馬上要到家了。”
後頭匆匆追上來的宋鑫宋淼兄妹,同樣一臉驚惶地點頭。
東屋裏一片安靜,沒人說話,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迷惑而慌亂。
誰?宋春利?帶了個女人回來?大清早上的?不能吧?
王新鳳緩緩直起身,也不管地上那張費力巴拉吵到手的大團結了,推開礙事的宋春安跟宋玉,跑到東屋門口,扶着門框,一臉希冀地問:
“媽,宋春利昨兒個晚上,是跟你倆一屋睡的吧?”
宋老太被李勝男狠心掐了會兒人中跟虎口,又被於愛紅重重捋得後背心火辣辣的,胸口梗着的那口氣才散開,又被她這句話問的,好險給背過氣去!
“你男人夜裏睡哪,你當媳婦的不知道?你都咋當人媳婦的!”
王新鳳本能地想跟婆婆頂嘴,卻不知怎的忍了,着急上火地問:
“他到底是不是擱你屋睡的?!”
宋老太瞅着她這急眼的可憐模樣,心裏驀然就軟了,嘆口氣說:
“沒有。”
又問了句:
“他昨晚上沒回屋睡?”
王新鳳跟被雷劈了似的,神不守舍地輕輕搖頭,嘴皮兒掀了掀,氣若游絲地說:
“我,我不知道。”
宋老太忍了又忍,使勁閉閉眼,輕輕掙開倆兒媳婦僵住的手,又嘆口氣,失望地說:
“你叫我說你啥好,那是你男人。”悠悠書盟
王新鳳眼淚唰地就流出來了,她胡亂擡手一抹,抹上一臉的灰。
宋老太看着她。
身材臃腫衣裳埋汰,頭髮凌亂,頭上綁着的紗布滑落到後腦勺,上頭好幾道回了吧唧的髒手印,跟打了敗仗似的;
臉上哭得一道黑一道白的,一會兒一會兒吸溜鼻涕,還鼓了個鼻涕泡出來。
宋老太又嫌棄地閉閉眼,轉頭去看另外兩個兒媳婦。
李勝男就不用說了,城裏來的姑娘,不管啥時候都講究,就沒個不好看的時候。
就連黑黑瘦瘦的大兒媳婦,在家也都收拾得利利索索。
衣裳雖然也打了補丁,但洗得乾淨穿得整齊,補丁上還繡了花;大辮子梳得油光水滑,拿紅頭繩仔細打了結,一看就是用心收拾了的,像個過日子的樣子。
再看看才跑回來的宋玉兄妹三個,個個大方漂亮,有模有樣。
再想想王新鳳的幾個孩子。
宋老太都不想多提。
更不用比幾個兒子都是啥樣。
同樣都是親生的,大兒五兒有媳婦疼,幺兒沒娶媳婦有她這個當媽的疼,人前有面兒,人後有人知冷知熱,那過日子的精氣神兒就不一樣。
可唯獨老二,唉,不提也罷。
宋老太轉瞬間想了不少念頭,雖然對王新鳳這個兒媳婦有這樣那樣不滿意,可到底這是家裏人,得護着。
“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我先問問咋回事。”
宋老太心裏隱隱覺得不好,但仍舊想給兒媳婦留面子,家裏家外她分得很清楚。
王新鳳卻犯了倔,咬着牙瞪着眼:
“我不!我倒要看看,他宋春利領了個啥樣的狐狸精回來,看我不扒了她那張S皮子!”
嗓音淒厲,落在剛進門的一行人耳中,令他們身形齊齊頓住。
宋春利站在大門口,肩膀肉眼可見地又耷拉下去,畏縮又木然。
他身邊的女人一巴掌拍在他肩頭,毫不避諱地挽起他的胳膊進院子:
“怕啥?這是回你自己個兒家,腰板兒直起來!我給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