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男被噁心了個夠,乾脆不忍了,直白地說:
“我借你裙子,是看着鳳仙這孩子教養還行,穿衣裳仔細,應該不會弄壞我閨女的裙子,這纔想着要不給你個面子。
但你要這樣就算了。
先不說換給其他孩子會不會不小心弄壞衣裳,很可能你根本就換不到合適的。人家重視比賽的去借衣裳,誰不是直接借個合適的穿?你跟誰換去?太想當然。
快別費這個勁兒了,你直接跟其他人借吧。知青那邊肯定有半身的紅裙子,能借大不借小,長了大了可以在腰上折幾道,拿腰帶紮結實了就能穿。”
宋鳳仙聽她說得篤定,停下哭去瞧她媽。
她也不想再去學校跟別人換裙子,多不好意思!
江小月被拒絕,倒是沒變臉,笑吟吟地起身說:
“我就猜到你不肯借。沒事,我再去別家問問,不會真跟你生氣的啊。”
李勝男翻個白眼,實在是被她的厚臉皮氣得繃不住:
“我還得謝謝你怎麼着,欠你的啊?趕緊走吧,大晌午的誰家不歇晌,有事不知道早點兒辦?”
江小月不痛不癢地受着,又客套幾句,拉着閨女要走。
一直悶不吭聲的來弟突然問了句:
“鳳仙進學校樂隊了?吹笛子還是拉二胡?你會奏曲子了?”
宋鳳仙抹着淚,沒留神被套出實話來:
“我打梆子。”
江小月臉色終於變了,看一眼別人瞭然的眼神,沒好氣地狠狠扯一把閨女:
“趕緊走,人家急着要睡覺,話咋那多?”
宋鳳仙差點被她拽一跟頭,不敢反抗她媽,娘倆匆匆走了。
來弟不屑地撇嘴:
“就打梆子啊?咋咋呼呼的,我還以爲要上臺獨奏呢。”
宋鑫嗤笑一聲:
“一看你膽兒就小,往大里想想啊,獨奏算個啥,人家這是準備去領獎呢,以後要當大音樂家。”
來弟天天跟哥哥姐姐賽着幹活喫飯的,感情好了不少,也學着她二哥的樣子嗤一聲:
“就她?打梆子的大音樂家?”
“別這樣,背後不說人。”
來弟幫她收拾飯桌,把碗筷收攏到一處,隨口接一句:
“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不說就虧了。”
李勝男被鮮活的侄子侄女逗得高興了,把面前的湯碗和邊上的摞在一起,樂呵呵地衝於愛紅說:
“大嫂你聽聽,這還都一套一套的。這些孩子,是該長長心眼了。”
又笑着說倆侄女:
“咱淼淼過於厚道了,嚴於律己是好事,但不能苛待自己啊,咱又不做聖人。
來弟就不錯,不該喫的虧不去喫。別總信喫虧是福的那一套,還有那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話呢。
道理很多,看人怎麼用;只要心正,無欲則剛。”
來弟被誇得臉通紅,試探着小心叫了聲五娘。
李勝男笑眯眯應了。
來弟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過來搶走她手裏的碗筷,勤快地送去竈房洗刷。
宋淼一臉的若有所思,彷彿三觀被觸動,隱隱有碎裂的危險。
爹媽老師都教她要做個好人,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她也一直都這樣做的;
可五娘卻說她那樣是要做聖人?喫虧是福也不對?
宋淼有點亂。
這些話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她肯定理也不理的;
可現在是五娘在教她,那就肯定有道理,只是她暫時還沒想通罷了。
宋玉發現妹妹的觸動,朝李勝男投去個敬佩又感激的眼神。
妹妹心善,又被他媽教得隱忍退讓,表面瞧着大方,實際受了很多委屈。
這要是別人,他也能隨大流誇一句識大體不嬌氣啥的。
可這是他妹,親妹!那他肯定不樂意。
偏偏又不好跟爹媽對着幹,又怕說重了妹妹會多想,私下提點好些回了,也沒個效果。
幸好五孃的話,妹妹還能聽進去!
他也不求妹妹能像小宋瓷一樣,被教得自信活潑,人見人愛;
只要她放輕鬆一點,多想着點自己個兒,別總替別人操不完的心,啥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就行了!
她又不是聖人,哪管得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