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安推着自行車，馱着閨女跟禮物，慢悠悠騎着，李勝男娘三個則跟着步行。
一星期過去，雪已經化得七七八八，也就麥田裏還能看見點白色，襯得兩寸來高的麥苗愈發綠得鮮豔。
宋瓷裹得嚴嚴實實的，坐在她的專屬小鐵座椅裏，只露出兩隻眼睛骨碌碌轉着看風景。
四九趴在她腿上，半捂在她的大棉猴裏，探出小半個頭來，愜意地唧唧唧唧跟她聊天，轉述着路邊麻雀閒聊的那些瑣碎八卦。
像是誰家饞媳婦揹着公婆偷藏喫的了；誰家熊孩子拿木棍支篩子捕麻雀；哪塊田裏的地窖被田鼠挖了洞，裏頭有白菜蘿蔔地瓜，還有沒凍死的蟲子之類的。
宋瓷隨便聽一耳朵解悶，也懶得跟它搭茬，西北風吹着凍牙。
反正出門之前已經交代過了，叫它瞅着路上沒人的時候，悄悄逮兩隻肥兔子回來，送回家叫奶給做好喫的。
四九同樣想念宋老太的好手藝，流着哈喇子答應了。
農閒時節，生產隊的牛都歇着了，路上見不着趕車的人，也就沒法搭個便車。
公社離村子得有快十里地，走路回去的話，少說也得半個鐘頭。
好在也沒啥急事，慢慢來就行。
李勝男怕小閨女一直坐着不動身上會冷，隔一陣就叫她下地走走，活動下身子，走道也熱乎。
這時候李慎行跟宋釗小哥倆就歡騰了，輪流招呼宋春安幫忙扶着後車座，教他們騎車。
這會兒的鄉下，自行車還是稀罕物，大人有機會騎上的都沒幾個，更別提是辦事不牢的半大小子了。
其實騎自行車真說起來，還真沒多難。
要是腿夠長的話，直接往車座上一坐，蹬着就跑起來了；想停的話，兩腿往地上一支，穩穩地
問題就在於，兩小隻個頭不夠。
宋釗年齡大點，過年就十歲了，但因爲常年喫不飽的緣故，個頭跟李慎行也差不離，站直了將將比車大梁高出個腦瓜頂。
李慎行還比他小兩歲多呢。
這麼倆小不點，坐車座上的話，倆腿接一塊兒才能夠着腳蹬子，那還騎啥自行車等車騎車他們吧。
不過倆孩子有主意，夠不着就不坐唄，反正騎車動的是腳蹬子，踩動了就能跑，至於騎車的姿勢帥不帥，那得往後放放。
宋釗膽子大些，先上。
他一腳踩在靠近身側的腳蹬子上，另一腳從大梁中間的空三角里掏進去，踩在另一隻腳蹬上，兩隻手扶在車把上，整個人歪歪扭扭的，以着一種難拿的姿勢，奮力地一上一下蹬起來。
宋春安在後頭穩着車後座，幫忙保持平衡，慢慢跟着跑兩步。
李慎行見車騎起來了，興奮地跟着跑，嘴裏不住給他哥喊加油。
李勝男看着大兒子露出難得的活泛勁，那張消瘦俊俏的小臉迎着朝陽笑得燦爛，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
“真好。”
她輕輕嘆息着，呼出來的白氣氤氳在空中，片刻後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