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腦回路清奇 >第九十章 法不責親
    朱二狗被斬頭這天,溪林村冬日暖陽大升,照得每個人眼底都亮堂堂的。一隊大雁飛過,給這肅然悲憤的場面徒增氣焰。

    “死得好啊!溪林村出了這樣的奸惡小人,真是不幸!”

    “待得滅了朱家此人,還得讓他親兒子出來謝罪……”

    “是啊!謝罪!謝罪……”

    一時之間,場面上各種義憤填膺之聲頓起,權鄉長擡手示意安靜,立即有人高喊:“刑臺之上,肅靜——”

    朱二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一身囚衣跪在地上,滿臉都是將死之人的後怕緊張。

    朱達被朱二媳婦拉着不讓上前,兩人都將頭臉遮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認出。

    被害姑娘的家人得了信,早就從杭洲那邊晝夜不息的趕來,終於在今日一早到達溪鄉。

    “我的女兒,你在天上看見了嗎?惡人終於得惡報,天下終是有公道啊!”

    受害女子的一家老小哭的好不悽然,不論是溪林村當地村民,還是從溪鄉乃至臨近大鄉趕來瞧熱鬧的百姓,無不動容泫然欲泣。

    這個朱二狗如此狠心惡毒,就是千刀萬剮也在所不惜!

    “老婆婆,您先消消氣,惡人即將伏誅,您親眼替孩子看着,也算告慰她在天之靈了。”

    “是啊是啊,老人家注重身子。”

    受害女子乃是這家老大的獨女,老大失了愛女,變賣全部家產拿去告官,結果那狗官被朱二狗收買,非但不賠個公道,只給他們一點錢財了事,還威脅這一家人,若是想讓老二老三的孩子活着,就讓他們都自覺一點,乖乖聽話。

    本以爲世間再無出路,一家人逃到鄉野避世,卻不料城中傳來狗官被取締,已經伏法、富商被抓,不日問斬的大好消息,還有人專門接送他們來到偏遠溪林村觀看行刑……

    能親眼得見仇人被公道痛笞,實在是大快人心啊!

    林阿奇和雲起立在人羣中,遠遠見那孤苦老小一家人上了刑臺坐在大人官差們身邊圍觀行刑。

    兩人皆不由自主露出欣慰之意。

    “你這安排很不錯。”林阿奇朝他豎起大拇指。

    “你的想法也很很好。”雲起回之以微笑。

    權鄉長在衆人之中尋找那個白衣身影,找尋一大圈纔在人羣最後看見那個白衣人,以及他身邊靈動活潑的女子。

    權鄉長暗自搖頭,正是明王爺親自部署安排,才使得事情進展的如此迅速妥帖。要真讓他一個區區鄉長來辦,實乃太過複雜,牽連甚廣。

    且不說杭州那邊的官員豈是他一個小官能查辦得動,光是查一個朱家二爺,就耗盡了人力物力在他身上。還是王爺這層身份好使啊。

    權鄉長微微點頭,擲出令牌:“行刑。”

    鼓聲大作,劊子手自口中噴出一大口濁酒,大刀上的酒珠滾滾而落,發出響亮的滴答聲,一大半滴撒在朱二狗臉上脖子上,順着身子流進囚衣裏,在嚴寒冬日中顯得尤爲清涼。

    朱二狗嚇得面色慘白,嘴裏還大喊着饒命。受害一家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死死盯着前方那個跪地面民的朱二狗。

    林阿奇急忙閉上了眼,扯扯雲起衣袖:“好了叫我啊,我不看的。”

    雲起失笑:“你還怕看砍頭?”

    “我從小到大師父師孃都不讓我看的,師父交代我別來,他自己看得津津有味,一會結束了咱們先溜啊,可不能讓他發現了。”

    “你又不看,現在回去也來得及。”

    “不不不!”林阿奇瞪眼,“那怎麼能一樣呢?我在這就表示我的一份心意,只要惡人伏法,我在這就證明自己是站在公道這一邊的,臨陣脫逃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雲起點頭:“你可以閉眼了。”

    話音剛落,人羣就爆發出尖叫聲,隨之而來的是驚天動地的叫好聲,掌聲連連,一時分不清哪些是激動的,哪些是喜極而泣的。

    溪鄉已經許久未發生罪及砍頭的大事件了,今日一樁足以讓民衆的嘴皮子在今年過個好年。

    林阿奇呆呆的看着雲起的方向:“結束了?”

    說出的話變調得連自己都聽不太清。

    雲起卻繞到她身後,一隻手輕輕拂住她的雙眼:“不想看就不看。”

    那丫頭卻突然開竅般拿下他的手,執意看向刑臺上,倒地的只是身子,頭顱落地,血跡噴灑斑駁。

    倒是刑臺上女子的家人們又哭又笑,與那孤獨靜立的劊子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真好。”林阿奇喃喃道,“世上再多的話本子寫得再好,都不如今日一見來得暢快。就如夏季逢甘霖,冬季遇暖蔭。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再次鮮活運涌了。”

    雲起聽着她鮮動的比喻,眸中微光閃閃,似是感慨又似是回味:“許久沒今日這般暢快了。”

    他上回親手屠惡人,竟然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浴血淌江有何懼?萬里雄魂單坐陣。百萬英軍戰勃出,不死直鬥永趨金。”雲起手指攥拳,棕眸裏涌現一陣澎湃之意。

    “你上過戰場呀?此詩意境深邃,字裏行間都是傲氣,倒不像你平日的風格了。”

    “此詩不是我作的。”他略微垂目,遮住那不易被人捕捉的情緒。

    “那是誰?”

    “一個故人罷了。”

    林阿奇心中涌起一個名字,也很快搖頭散去。

    “不管是什麼人吧,能胸懷大志爲國爭光的都是英雄。”

    “是吧,將士百戰死,何懼馬革裹屍還?”雲起嘴角一勾,若是所有人都能這般想便好了。

    前面的熱鬧已進行到最後,不少丟爛菜葉子的終於開始行動,一扔一砸好不熱鬧。

    朱達瑟縮在親孃身邊,生怕被人認出來。

    “娘,咱們快回去吧。”

    朱二媳婦不忍,擦擦淚纔對兒子道:“先給你爹收屍吧。”

    “可是官府不是說不讓收屍嗎?而且……”他似是不忍,猶豫一番纔開口道,“大人已經同意由那女子家人處理了。”

    朱二媳婦抹淚的動作一頓:“什麼?你,你怎麼不早說呢?”

    “早說有什麼用?”朱達跳腳,“早說就能給爹留個全屍嗎?”

    不能。

    朱二媳婦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只見刑臺之上,兩個官差飛快擡了擔架來,將頭身收拾了擡下去,至於會被擡去哪就不得而知了。

    朱二媳婦捂着心口大哭,很快就有人認出來是她,不少民衆大罵着他們狼心狗肺,手中未砸完的爛菜葉子和臭雞蛋也一個勁的朝這邊扔。

    朱達直往親孃懷裏躲,被一個臭雞蛋砸中後背,嗷嗷叫着讓娘救他。

    溪林村的有看不下去的,圍起來攔住他們:“犯人已經伏法,他的家人孩子畢竟不知情,大家還是莫要牽連了。”

    “他們都是一家人,做了什麼事枕邊人都不知道嗎?”

    “這就有些過了,雖說朱達經常幹蠢事,但溪林村人人皆知朱二媳婦孝順能幹、勤儉持家,一直盡心伺候婆婆,哪有他們說的這樣惡意?”

    林阿奇不滿嘟噥,雲起先她一步邁出:“那就去解圍吧。”

    “好!”

    說解圍就是真的解圍了,雲起上前,權鄉長見了自然也不會視若無睹。立即下了刑臺走到人羣之中。

    “何人在此鬧事?”權谷聲音醇厚低沉,圍觀之人自然讓出一條道來讓他先過。

    有百姓大聲道:“大人!他們就是那朱二狗的妻兒,大人也應該嚴懲他們纔是!”

    還未走遠的受害者家屬聞言,也蹭蹭跑上前來一探究竟。

    他們有老有少,此刻卻不悲不憤,神色平靜的打量他們。

    朱達抱着娘嚎啕大哭:“我什麼都沒做!我和娘都是無辜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哇——”

    朱二媳婦也只是哆嗦着哭,面對這麼多人,除了哭便再不知還能作何。

    “罪不及家人,事情都是朱二狗做的,你們憑甚要拿他的家人做文章?”

    開口這人氣質斐然,一身白袍纖塵不染,與周邊的樸實民衆格格不入。偏偏他一開口也是不卑不亢,讓人不由得對他高看一眼。

    “朱二狗已在大家的見證下得到應有的代價,他的家產一大半也盡數罰與受害者家屬,此後也從朱家族譜去名,死後不得葬入朱家墳地,又何算得朱家人?這位小兄之言莫過於苛刻了。”

    是這樣嗎?

    受害者家人們面面相覷,聽他這般說,似是有些道理,朱二狗已經得到他應承受的了,妻兒不知情,又何苦爲朱二狗遭受苦難?

    權谷聽後點頭,明王此言就是要保朱二狗剩下的妻兒了。

    “鄉親們都先冷靜冷靜,與其如此憤怒不一,不如聽聽當事人的想法。”

    此言有理,大家也都很贊同。

    “那就讓朱二嫂說吧。”

    “不,朱達是朱二狗的兒子,應該他來說。”

    朱達驚恐的抱着娘,這幾日不怎麼喫飯,他活脫脫瘦了十斤,一個胖小子臉頰徒然消瘦,還挺讓人不忍的。

    “不,應該聽聽這位大伯之言。”權鄉長轉身面向受害女子的爹,聲音誠懇道,“當初大伯痛失愛女,也是希望罪人伏法,並未說過拿他家人開刀。”

    那位大伯身材幹瘦得宛如一根木柴,他眼眶凹陷,像是這輩子都未曾好睡過一般。

    他聲音沙啞道:“是,我不怪他的家人。”

    此言一處,民衆譁然,竟然真的有不怪罪犯人親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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