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庸王朝 >王朝末路 第五章進入漩渦(第四更)
    騎馬只需兩天的路程楊叔子他們硬是走了十天才到,一是楊進身體剛剛痊癒,體力有些不支,二是楊叔子趁着一路上無事可做索性已經開始講起了趙國先賢。楊進雖然只有八歲,但卻很是聰慧,三日前楊叔子講過的東西依舊記得很清楚,甚至其中連字都不差,這讓楊叔子感到驚奇,莫非自己誤打誤撞間竟撿了個寶回來?

    趙國的皇城閱琞城是趙國太祖皇帝開國之時請了十多位專事占卜之術的陰陽師經多次勘測後定下的,說這裏有龍脈,可保趙國萬世不衰,太祖皇帝大喜,誰不想建立萬世子孫之基業?於是太祖皇帝欣然將皇城放在了這裏,起初因爲閱琞城位於趙國中心,對王朝東西南北能恰到好處的進行掌控,尤其是對北部邊疆騎兵時不時南下侵擾可以做到有力遏制。此般情形一直延續到武宗時候,武宗大興兵力,將北方的遊牧民族徹底從漠北城和漠南城邊趕了出去,一直趕進了穹蒼草原,自此閱琞城對北部的掌控弱了許多,宣宗桓冀的爺爺昭宗想過遷都,卻遭到一衆老氏貴族的反對,他們覺得這是自斷龍脈,不利於千秋萬世的基業,昭宗不得不放棄。等到代宗在位時,趙國國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各種天災人禍,已經沒有實力再進行遷都這麼大的事了。

    不過雖說趙國國力衰落,但閱琞城還是極度繁華。閱琞城地處源河分支曲水和窩耳河的分支羅江交夾之處,地勢平坦,大水攜帶來肥沃的泥沙聚齊到此,形成了一塊幾萬裏的平原,這塊平原最適宜發展農業,這裏也就成了趙國著名的魚米之鄉,外邊到處捱餓的流民,這裏卻影響極小。閱琞城也聚集了天下無數商賈,形成了巨大的集市——趙市,趙市之繁華,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就算宣宗時候有些衰落,也可以算得上集市上的人“揮汗如雨,人聲鼎沸”,聲音之大遠在十里開外又隔着深院高牆的皇宮裏都能聽到,那裏買賣的東西也是繁複多樣,除了幾大糧油行、布莊,還有一些巨大的錢莊,當然除了這些最特別的當屬集市最邊的西市,這裏放着一個個鐵籠子,籠子裏關的可不是山珍野味,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這些人大多瘦弱不堪,蓬頭垢面,普通的只要一二兩銀子就能買上一個,最貴的不到十兩銀子,這些被隨意販賣的人多是一些流民,被抓住後就送到西市來賣,裏面有時候還有一些北部的雲羅人、亳桑人,西南的衰牢人,東北的百麗人。國家自然是明面上禁止這樣買賣人口的,可那些老氏貴族們卻對這些可以稱之爲“奴隸”的人充滿興趣,因爲有時候只要幾文錢就能買到一個可以隨意打罵,還不用付工錢的便宜家丁,他們如果死了,就拖出去隨便一丟,連自己的一點地都不用佔。

    楊叔子和楊進終於在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進城了。楊叔子看着傍晚時分依舊熱鬧的皇城,終於知道爲什麼沒人會知道其他各州,尤其是北部各州的情形了。

    楊進低着頭,有些羞怯,他迄今爲止還從未見過這麼多人。

    兩人看到城牆邊的告示上寫着:若有賢士進城,可往招賢館處由領事帶進宮。

    楊叔子一笑,有了門路就好辦多了,可是他並不想這麼着急進宮,他要好好看看這個繁華的皇城,這個已經經歷了近兩百年的聞名大都市和其他的地方究竟有什麼不同。

    兩人找了一間略顯破舊的驛站,只開了一間房,這倒不是因爲楊叔子吝嗇,而是他們一路上花銷再加上在俈業城給楊進抓藥,又給了楊進母親一些銀兩,身上的盤纏早已所剩無幾了。這家驛站位於閱琞城的西北角,略顯冷清,裏面的陳設也很簡單,順着邊角有些翹起的木板樓梯往上到二樓左轉就是他們的房間,一個穿着粗麻布衣裳的夥計帶他們上樓,打開門後就離開了。楊叔子這樣選的目的主要是爲了讓楊進有一個好的環境讀書,自己能安靜的想一想馬上要面臨的窘境,那就是如何讓館驛領事帶自己入宮,然後如何讓皇上相信自己,進而委以重任。

    楊叔子起身打開後面的窗戶,下面是一條青磚鋪就的有些荒棄的古時驛道,如今因着新驛道從前街穿過,就極少有人還記得起這條舊驛道了,青磚上已經有綠蘚密密麻麻地長起來了。太陽順着城牆上的垛口沉下去了,夜色降下來了,楊叔子在山上與老師和師弟看過無數次落日,從未有過這樣惆悵的感覺,他靜靜地站着,感受着風吹過面頰,又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牀鋪的楊進,走進了漩渦,只怕想要安然抽身出來,就難了,他想起史書上記載的衛鞅、吳起等人,哪一個不是一流名士,最後卻……

    天邊的雲彩開始瀰漫過來,天色很快就黑了,看着翻滾的雲層,他將要躋身於最深、最險的雲裏,將它們打亂,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秩序,沒有人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怎麼走,也沒有人給自己探過路,這條路上處處都是危機,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復。

    楊進看着默然沉思的楊叔子,他知道這時候絕不能打擾他,於是輕聲出門,下去要了飯食,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一直陪伴的這個人的脾氣。楊進端着盤子上來,楊叔子依然那樣站着,他放下盤子,挑亮油燈,靜靜地抽出一卷春秋戰國時期記錄孔子話語的《論語》但他其實打心底裏有些不喜歡這個迂腐的老頭,事事講仁義,等別人刀子架到脖子上還怎麼講,不過這是楊叔子讓他讀的,理由是習百家之長,用百家之長,擯棄不足,就能有屬於自己的思想,所以他還是認認真真地在讀。

    月上三杆,楊叔子長嘆一口氣,轉身坐到桌旁,楊進急忙過來準備飯食,楊叔子揉了揉他的頭,問道:“《論語·公冶長第一十五》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

    楊進知道他在考較自己,忙回答:“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楊叔子抿嘴輕笑,但他從不解釋這些話的含義,楊進也不敢問。兩人囫圇吞了一些已經涼了的飯食,之後上牀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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