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庸王朝 >第一卷 王朝末路 第五十章東州扶霖,宓妃之論(求收藏)
    這幾日,蘇昂和丘歮、魯明一起日日在木屋裏商談,所交談的內容涉及了很多方面,包括當今時局,但最多的還是有關星象占卜之說。這一類學術蘇昂在山上的時候王逸子也講過,不過可能王逸子覺得用處不大,便只是講了幾句就草草了事了,如今聽丘歮細細講來蘇昂倒覺得頗有些意思。

    七日時間匆匆而過,蘇昂帶着兩人出了騎嶺,又在市集買了一匹馬和一輛馬車,幾人便向東州扶霖郡而去。蘇昂早就聽說過扶霖才子齊晟的大名,他此行想去拜謁一下這位大才子。

    扶霖郡位於東州東北,靠近百色族,這裏也算是趙國邊境之地,民風淳樸。

    蘇昂三人渡過窩耳河,進入東州,換上馬車,騎上馬,直往扶霖郡而來。三日不到便以到了扶霖郡城下。

    扶霖郡城雖不及漠北、漠南兩座城池那般雄偉,卻因立在一片平原之上而顯得更加高大。

    蘇昂和魯明騎着馬走在兩側,丘歮乘的馬車走在中間。城門口的甲士過來盤查,蘇昂拿出行令牌,便放行了。

    城牆上貼着告示,少有人圍觀,蘇昂也是以爲又是國府推行的什麼新法令,也沒有放在心上。

    齊府倒是很好找,坐落在最繁華的市集街道正中,一座佔地極大的庭院,院牆上有幾根樹枝攀爬在青色的琉璃瓦上伸向院外。被漆塗成的紅色大門緊緊關閉着。

    蘇昂跨上臺階,扣動門環,不多時門打開了,一個僕人打扮的中年人探出頭來。

    蘇昂拱手說:“順州蘇昂前來拜會齊晟齊公子,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那人看了兩眼蘇昂,又望着後邊的丘歮和魯明,隨後說了一句“稍等,我去通報”後又關上了門。

    蘇昂和丘歮、魯明三人一起等着。終於院裏響起了一陣走動聲,門開了,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出來,那人白淨面龐,高約六尺有餘,一身玄色長衣,青色髮帶將頭髮挽成了髮髻,一副標準的書生打扮。此人正是齊晟。

    齊晟作揖:“有貴客登門,未能遠迎,失敬失敬了。”

    “不敢不敢,我等皆是閒散之人,哪稱得上貴客之說。”蘇昂幾人抱拳還禮。

    “請。”

    幾人一起走進院子,只見這院中倒是頗爲雅靜,長廊連接着大門到正廳,其餘地方都是草樹,中間只有一條石板路能走到院中的木亭中,木亭中間放着一個圓形石桌,四周擺着石凳。

    蘇昂心裏暗暗稱奇,早先聽說這齊家乃是富商大賈,可卻看不到一絲奢華,倒是充滿了古聲古色的書香氣息,果然能出天下知名才子者有一定的道理。

    齊晟帶着蘇昂三人來到正廳。這正廳也不是很大,四周放着青銅燈座,燈座上各放着一盞荷花油燈。右手邊放着一個案幾,上面堆着書卷。後面靠牆立着一個巨大的書架,幾乎將整個後牆都擋住了。

    幾人分主賓落座,一一介紹完自己後,齊晟問:“幾位前來不知有何事相教?齊晟但有所知,必如實相告。”

    “久聞君之大名,今日纔來拜會,實是失禮啊,”蘇昂拱手答道,“我等前來只是拜訪閣下,無甚大事,亦不敢說甚麼相教之言。”

    “都是傳言耳,我之聲名實在當不得幾分真,”齊晟輕擡起手招呼下人端來了茶水,“請,府上沒有什麼好酒,只能以茶代酒了,望各位莫怪纔好。”

    又是一番客套。

    “不知先生爲何不前往皇城謀求一官半職呢?”蘇昂放下茶盞,問道。

    齊晟:“我前些時日去過皇城,領略了一番變法格局。以我之拙見,此變法難成啊。”

    蘇昂心中一驚,問:“先生,如今變法格局明朗,卻又如何難成呢?且天下百姓響應,已成定局了吧。”

    蘇昂對齊晟的話有幾分不相信,畢竟若要看現在的樣子這變法着實很順利,君臣一心,再過些時日,百姓們徹底適應了新法,那就可以永繼幾十年絕不會有問題啊。可是這齊晟這般說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方今新君登基,老舊貴族們開始蠢蠢欲動,若皇上無法理清新法之章程,必定守不住新法,到那時新法夭折,貴族復辟,重掌大權,又是一番血雨腥風啊。”齊晟有些無奈地說。

    “新君繼位?這是何時之事?”蘇昂極力剋制着自己,這是他最擔心的事。

    “你等竟不知麼?此事是三月之前了,先皇驟然崩殂,聽聞遺詔是由少傅黃大人宣讀的。其中有些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早前傳聞太尉楊叔子時常與皇上密商,按理說這遺詔應當是楊叔子來讀吧,可是誰知道竟是黃公輔宣讀的。如此說來,這楊叔子莫不是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

    新君繼位,似乎將楊叔子手中許多權利盡皆收走了。不過如今皇上據說雖然年紀尚輕,但城府極深,也不是易於之輩,想來他會理解新法的。”

    聽得這些話,蘇昂已經產生了回皇城的打算,可是他回去能做什麼呢?能幫到師兄什麼呢?蘇昂平靜了下來,又問:“先生覺得楊叔子若此時抽身,如何?”

    齊晟也在暗暗打量蘇昂,通過他剛剛的樣子不難知道他與楊叔子一定有一些關係,只是令齊晟沒有想到的是,蘇昂竟快速收拾好了情緒,這讓齊晟不禁高看了兩眼蘇昂。

    “只怕不易,楊叔子威望之大,古今難尋,當今皇上若要守成,則楊叔子無礙,想辭官就辭官,想繼續在朝堂上就在朝堂上,無人能撼動。可是據我所知,當今皇上可並不想只做一個守成之主,那就必然要撇開楊叔子,前提是讓自己有幾分威望,不超過楊叔子,卻也要相差不多,否則朝野內外只知楊,而不知國府。顯然,皇上不能拿老舊貴族立威望,會動搖國本,那就只能學秦王對待商君了。”

    蘇昂只覺得一陣泄氣,朝堂之事他一點都幫不到楊叔子,難道只能看着師兄落得那般下場不成?罷了罷了,全奈師兄的造化吧。

    “先生之言,體察透徹,令我佩服,可是楊叔子之威望,亦不是那般容易就能撼動的,皇上欲對其不利,不怕天下百姓不答應麼?”

    “天下百姓遠離朝堂,等知道此事之時恐怕已經時過境遷了。朝堂上的變法重臣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派走的。國府處置妥當,則萬事無憂,國府若出現一點差池,就會萬劫不復。”

    幾人坐在齊家府上一連五日,蘇昂與齊晟大聊時局和久後方向,甚至還有哪裏英傑最多這些。這些日子,算是憋壞魯明瞭,他們說的這些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以前在騎嶺的時候還可以出去打打獵什麼的,在這裏只能乾坐着。

    丘歮倒是還好,他五年前進了騎嶺,直至現在才徹底算是走出來了,剛剛又聽齊晟說新君繼位,大赦天下,自己以後也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來行走了,這讓他覺得心裏快活不少。丘歮有信心,若無這五年,自己的名聲一定不會比齊晟差多少,因而心裏升起了要與齊晟比一比才學的心思。

    這一日,幾人坐在院中的木亭下。雖說已是深秋時節,但天氣尚可,不算太冷,清風拂面。再加上這一日陽光朗照,舒適無比。

    幾人正在品茶,突然,丘歮站起來說:“昔年曹子建做《洛神賦》,不知公可知曉此洛神乃何?”

    齊晟一愣,心中明白這是其人慾要考量一番自己,世間傳聞曹子建寫《洛神賦》看似讚揚洛神之美,實則在誇讚自己的嫂嫂甄妃。

    齊晟微微一笑,答道:“曹子建已在文中有言,曰: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而後又有言曰:御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故其所言之洛神,當是這河洛之神宓妃吧。不知公以爲何?”

    丘歮“嘿嘿”一笑:“是了是了,我亦做此想,然此言卻是片面,此一說源自屈子《天問》:‘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如是而言,曹子建之洛神之於屈子之洛神大不相同,一美而知禮,使人心生無盡遐思;一卻乖戾無禮,雖美而淫樂無度。故我想問,洛神是何形貌,望公告知。”

    “公知盡是書籍所寫,可當真乎?況古今又有何人見過宓妃,俱是揣度耳。故宓妃若何,人不相同,其也不盡相同,楚王好細腰,故國之上下莫不細腰耳。有人好肥美,自是瘦弱纖細者難以入眼。是謂人心也。宓妃之形貌,自是美甚,多美?汝心間最美者矣。”

    蘇昂拍手叫好:“秒啊秒啊,人心大不相同,哪有什麼定論,世人大多向往一睹西子之美貌,卻不知西子時時心口痛。有盡善盡美者麼?在心中罷了,就像如今我等幾人坐於此地安然品茶,談古論今,後世看來不過是蒼白度日而已。”

    丘歮和齊晟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突然,魯明溫聲溫氣地說:“呔,餓死了,聊來聊去又不能當飯喫!”

    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天色已晚,太陽已經消失在天邊了,雲彩被太陽的餘暉照得無比鮮紅,像浸過血水一般,令人心生不安。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