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玹御細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緩緩睜開雙眼,司寇吟萖才慌忙轉身要離開。
“弱兒……”
一聲低喃,令司寇吟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他是在喚她麼?
當玹御一醒來,瞥見司寇吟萖佇立在不遠處的身影時,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見人影閃動,玹御纔出聲喚她。
還好,這次她沒有落荒而逃!
不過,司寇吟萖也沒敢靠近,只回頭與他互相凝望。
須臾後,玹御輕嘆一聲“我無事。但年前怕是無法送你回人族地界了……”
“哦。”司寇吟萖細細地應了聲,“你無事便好。”
玹御眸色一動,“弱兒,你過來。”
司寇吟萖躊躇不前,“夜深了,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正說着,一道銀光閃現。下一瞬,她便落入了熟悉的懷抱裏。只是,手放之處,一片溼熱。
司寇吟萖低頭一瞧,手上盡是淋漓鮮血,驚得她往後急撤,卻被人緊摟着動彈不得。
“呦,清冷孤傲的玹御大人也會金屋藏嬌啊!難得難得!”
一道尖細的聲音從玹御身後傳來,司寇吟萖立即頓住不動,側耳聆聽。
“玹御大人,摩琰大人牽掛您的傷勢,讓我特地來爲您診治診治……”
“哼,他以爲他那一劍便能殺得了我?”玹御冷哼一聲,“穿山甲,你今日敢來我地宮,就休想再出去!”
玹御凜冽的目光一掃過去,一陣陣箭雨從地宮的四面八方飛快地噴射而出。淒厲的慘叫聲在耳邊嘶鳴,司寇吟萖不由得身子微抖。
“莫怕。”依舊是沉磁的令人心安的嗓音,讓她漸漸平靜下來。
待箭雨停歇,懷抱撤離,司寇吟萖正要轉頭,一隻溫熱的手掌擋在她眼前。
“莫看。”
司寇吟萖將那隻手推開,眼中隱隱擔憂不自覺,“你流血了!”
“無妨,只是傷口裂了而已。”玹御面上不顯,可略微粗重的喘息,還是泄露出他只是在強忍。
“主人!”雪兒聽到動靜,趕緊跑進來查看。
只見整座寢殿被亂箭損壞得一塌糊塗,除了玹御所設置的結界內安然無恙。雪兒傳叫了兩個侍衛進來清理,自己忙過來與司寇吟萖一道,扶着玹御到另一間內殿休息。
當雪兒爲玹御解開染血的衣袍,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赫然出現在眼前原本尚未癒合的血肉,又開裂得更加嚴重,還有絲絲黑氣縈繞,看着尤爲觸目驚心!
司寇吟萖並非第一次見到流血的場面,卻還是看得忍不住抽氣。這般傷口若是放到人族身上,該一命嗚呼了吧?
“主人,夜嗥大人還未將那冰露草帶回來,您這傷如何能好?”雪兒發愁地嘆氣道。
“無事。你帶雲姑娘回去休息,讓侍衛加強防護。”玹御才叮囑幾句,就又昏睡了過去。
雪兒心裏焦急,卻也無計可施,只好依照玹御的吩咐,要送司寇吟萖回自己的房間。但此時,司寇吟萖怎放心離開。
她纔不是因爲擔心這妖王之子呢!而是擔心他萬一有事,自己便無法離開妖族地界了。
嗯,只是如此!司寇吟萖說服完自己後,便留下來與雪兒一同守在玹御身旁,等候夜嗥歸來。
忽然,雪兒發覺自家主人似乎氣色不對,小手一摸玹御的額頭,驚叫道“好燙!”
從雪兒到玹御身旁侍候起,還從未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做纔好。
她學着凌雲弱曾經照顧採青時的樣子,指揮雪兒到地宮外掘一些碎冰,用油布包裹好,放置在玹御的額頭降溫;再讓雪兒一直用溫水擦拭玹御的身子,讓他更快散熱。
如此反覆,果然奏效了。
退熱後,玹御又醒過來一次。擡眼盯了司寇吟萖少頃,伸手握住她的冰玉指節,再次沉沉地入睡。
司寇吟萖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徒勞無功,只能作罷。
雪兒在一旁本想竊笑,復又擔憂道“夜嗥大人再不取得冰露草回來,主人怕是好不起來。”
“只有冰露草,纔可治他的傷麼?”司寇吟萖問道。
“嗯,冰露草不止可去毒,對驅散魔氣也有顯著療效。”雪兒解釋道,“可是它們多長在荒原冰崖下,那裏常年暴雪肆虐、寸步難行,還有冰蛇守護,十分難尋!”
那冰露草竟這般珍貴?!司寇吟萖訝然。回想之前玹御一直用冰露草爲她療傷,她還以爲那只是普通草藥而已。
他爲何要對她這麼好?就算將她當做另一個人族女子,可他是妖族啊!人、妖兩族不是勢如水火麼?他身爲妖王之子,怎能對人族女子動情呢!
動情?!司寇吟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不過,她沒猜錯啊,玹御確是動情了。否則又怎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帶回自己的地宮?又怎會在方纔那麼危險的時刻,爲了保護她而不顧自己的傷勢!
雖然,她不是他鐘情的那個人族女子,但卻實實在在地被他呵護着、珍視着,這讓司寇吟萖內心頗爲糾結。
究竟該不該告訴他,自己並非他所摯愛的女子?
天明之前,夜嗥終於將冰露草帶回來了。
那冰露草果真神奇!只搗碎後平敷在玹御胸前的傷口上,那絲絲魔氣便漸漸消散,傷口也不再滲血;不到兩日,就慢慢癒合了。
而先前一直昏睡不醒地玹御,精神也開始越來越好。
終於,在除夕之前,玹御傷勢俱已痊癒。
“弱兒,你可還想回去?”
璀璨星空下,玹御的那雙琥珀琉璃眼,比之萬千星子更加閃耀,險些讓司寇吟萖淪陷進去。
然而,她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內心的萌動。
“我本就是人族。”司寇吟萖細語道,“自然是該回去!”
頃刻間,最閃耀的星辰暗淡了下去。
“那好,明日我便送你回去。”玹御一邊承諾着,一邊將她身上的雪狐披風繫緊,“進去吧,莫受涼了!”
聞着那淡淡的冰露草香味,司寇吟萖禁不住地想道若他不是妖族就好了!
而後,又爲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瞬時紅霞紛紛飛上潤白雙頰,猶如雪中紅梅般嬌豔,叫玹御一時看得情難自已。
憶起曾經夏末裏的那個初嘗未覺的淺吻,玹御心池忽而激盪,不由得低聲喃喃“弱兒……”
這一聲柔情似水的輕喚,讓司寇吟萖好似被定住了一般,面對越來越近的絕美容顏,竟忘記了躲避。
當感覺到她的柔軟朱脣附上了兩片溫熱時,彷彿一道電流從脣間直直竄上頭頂,讓她瞬間五感盡失。
最後,她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間,又是何時回去的,已全然記不清了。
整夜裏,她只記得那清新的冰露草香味,還有那滿目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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