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泰坦星浮空都市偵探事件簿 >第五卷:冷血的公主與黑暗天堂 第二十三章:老紳士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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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雅、禮貌、風度——卡爾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這種讓人不得不迷醉、越處越舒服的高尚氣息。他站在那裏,站在那張好像唐弗裏的棺材板——天知道唐弗裏的棺材得有多大——一樣大的辦工作前面不遠處,那一塊空間的最中心,腳跟併攏腳尖分離,身姿挺的筆直,一手在前一手負於身後,即便已經年過半百,可那完美無缺的笑容和柔和如同溫玉寶石般的藍眼睛還是讓他魅力絲毫不減,即便是什麼也不做的就往那裏一站,也能夠在瞬間壓過絕大多數年輕帥哥的鋒芒,依靠純粹的氣度。

    當然現在他這幅樣子——這副和平常相比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反而好像更加從容和優雅的姿態並不是非常的適合眼下的這種情況,並不是非常的適合現在的這個場合。他這個樣子看的唐弗裏更加的氣不打一處來。而這也就造成了一個新的問題的出現,因爲這個大家族的這位大塊頭大首領的性格,他很少有什麼時候會壓制自己的性情,他更多的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於是他揮手打斷了正要張口準備說話的卡爾——本來這位老紳士在聽到剛剛家主的命令之後剛將自己心裏面那早早就組織好了的語言又重新的檢閱彩排簡單過了一遍,但沒想到現在又不得不卡住,還是卡在了喉嚨裏。有過類似經歷的人都知道,這感覺可一點也不好,絕對是難受極了。

    不過他當然是不可能會表現出來,不可能會表現到臉上。他乖乖的閉上了嘴,因爲他知道,他也理解,家主現在的心情不好。

    這一點也沒錯,唐弗裏是很生氣,他也有着充足的理由可以生氣,甚至是大發雷霆、對着手下們大嚷大叫,他那些瞭解他性格的老夥計們也都不是不能理解。甚至對於卡爾老說,他倒是還挺希望首領能夠在他說話之前就好好的、儘量的發泄一通更好,這樣他在之後心裏也還能夠稍微的平復一些,讓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更容易的被他聽進去。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了解自己的首領,他知道他哪怕是在最暴怒、看上去最狂躁、最聽不進去別人說話、即將就要歇斯底里的失控的狀態下,他的心底深處也有一塊是時刻保持着冷靜和清明的。這就是他的首領——唐弗裏最危險的地方,他是那種看上去總是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失控的人,但是實際上他卻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失控過。他最大、最明顯、最暴露的弱點,實際上卻是個陷阱,是他對外人來說最迷惑的武裝。

    這個人看上去像傻子嗎?像瘋子嗎?像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嗎?的確是有點像——如果你真的是這麼想的,真的是這麼相信自己眼睛的,那麼你就已經輸了。

    地下世界沒有什麼是真實的——也許在文明社會中也是一樣——有時候你所看見的所相信的,只是一些人希望你們看見和相信的。至於那背後真正如何,你不知道往往比知道要好。各方面來說都是如此,對所有人來講都是一樣。

    唐弗裏在打斷了卡爾之後沒有馬上說話。他瞪着眼睛——沒有朝向卡爾,而是對着窗外——閉着嘴,繃着臉,一副一看就是很生氣的樣子坐在那裏,但是卻很好的控制着自己,只不過卻是可能幾句話不對就會天崩地裂的那種狀態。總而言之,他氣呼呼的,可就是不說話。

    他那麼坐了一會兒,然後扭動椅子正對向桌前的卡爾,伸手拉開了抽屜,掏出了一把手槍拍在了辦公桌黑漆漆好似墓碑一樣的桌面上,發出了硬物相撞的“砰”的一聲。卡爾眨了下眼睛,兩隻手都背到了身後,無辜的看着唐弗裏。唐弗裏更加咬牙切齒了一點。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想拿這把手槍崩掉你和詹姆兩個中誰的腦袋更多一點兒了,”唐弗裏抓起手槍,用槍口對着卡爾惡狠狠的隔空點了兩下,“但是宇宙星神在上——你要是再用你那雙吉娃娃一樣的眼睛那個樣子的看我,我馬上就把它們挖出來舔進彈夾再射回你的眼窩裏面!”

    “那個樣子?”卡爾目光斜了一下,露出了大片的眼白,然後又正了回來,不解的慫了下肩,“哪個樣子,先生?您能和我說清楚一些嗎?”

    一個風度翩翩的老帥哥揹着手斜眼聳肩是什麼樣子?普通人估計看過之後這輩子都再忘不了。唐弗裏臉皮都氣的抽搐了兩下。

    “就是‘那個樣子’!”

    他學了一下他自己所說的卡爾老爺子“吉娃娃”一樣的眼神,但是很明顯他那張大臉配合上那雙大眼,還有那非專業的、蹩腳的、用力過頭的模仿技巧,最後是徹底的學了一個四不像。卡爾幾乎是已經笑了出來——刻意的鬼臉不好笑,可那也要看是什麼人在什麼情況下扮的。他儘管已經在家族中服務了很多年,可現在眼前的這副光景也的確還是頭一回看見。而且,他想他可能也是家族上下幾千名成員中唯一一個能夠有幸見過類似光景的人。真是不枉此生、死而無憾了。

    當然,要是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所以他調用了自己這麼多年來全部的鍛鍊成果控制住了面部肌肉,最終沒有真的徹底的笑出來。可是就算按這樣也已經晚了,那一點細微的面部抽動已經足夠讓唐弗裏知道發生什麼了。大塊頭臉都要氣歪了。

    “卡爾,”他向後靠在椅背上,嘴裏面一遍遍的唸叨着,“卡爾卡爾卡爾……我的老卡爾啊。”

    “……卡爾在這,先生。”

    “我知道你在這。我長眼睛了。”

    “哦,我很抱歉,先生。我忘了。”

    “……”

    如果是別人,別的什麼人,在現在的這個地方,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態度跟唐弗裏這麼說話,說的還是這種看似禮貌實際上卻讓人越來越火大的話,那麼他死定了,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得了他,誰都不行。這關係到地下世界的一些不成文的規則,關係到“尊重”——對於一些人,一些事,必須要有尊重。否則的話,就是整個黑暗社會的公敵。

    可是卡爾——這老傢伙,就稍微的有點不一樣了。唐弗裏一直盯着這隻老頭看了好半天,而這隻老頭就那麼自然的站在那裏,好像美術教室中央作思考者造型的裸體模特兒一樣,大方的讓着唐弗裏看,讓他可勁兒的看,動一下算輸。

    最後,唐弗裏嘆了口氣。他終於還是笑了,揮揮手讓老爺子坐下。

    “我總有一天要殺了你,卡爾。我發誓。我會把你做成香腸。”

    “那您得抓緊時間了。雖然我不想提醒您這些過於專業的知識,但是肉越老就越難喫。人越老也越難喫。”

    “我不擔心那個。我相信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你的肉都會是最好的上級貨。”

    “很明顯您沒有完全聽明白我的意思。”卡爾一邊拉椅子坐下,一邊整理了下領口,正襟坐好,“我是在爲您考慮——人老了之後,那個牙啊——您明白吧,咬肉費勁。”

    “嘿嘿,”唐弗裏盯着卡爾,咧着嘴咬牙笑,“我可去你的吧。”

    卡爾沒有說話,只是攤了攤手,無辜的眨了眨眼。唐弗裏用盡了全力才剋制住了自己沒有把槍丟到這老傢伙的臉上。兩人坐着面對面的看着對方,最後唐弗裏率先“嘖”了一聲,呼了一口氣,坐起身子兩隻手拍在了扶手上。

    “你這一次闖大禍了,卡爾。”他搖着頭說道,又惋惜又無奈,當然還有點沒有辦法釋懷的惱火,“一個任務——從開始到現在,我就給了你這麼一個任務。我承認這個任務對於家族來說很關鍵,但是它本身的難度並不高啊——你自己也知道的,就是殺一個已經沒有什麼武力威脅了黑暗天堂的老幹部而已,也許他的頭腦還是依舊但是他的身體和你相比就只是個纔會咿呀學語的嬰兒而已,你全部所需要做的就是走進去、開槍、走出來、上車離開——就這麼簡單。比這困難好幾個檔次的任務你以前都不知道完成過多少了,甚至本來都不需要你出手去做這個任務,就是因爲要力求保險才特別將你派出的,結果你卻給了我們所有人一個‘驚喜’——我甚至都不得不說,以這種方式搞砸一項任務的你還真是頭一個,真是‘不愧是你’,輕易的就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甚至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承認,這次的失敗責任全部在我身上。我願意向家族道歉。”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卡爾。”唐弗裏聲音平靜了下來,好像河流上一片平靜的水面,但是底下卻潛伏着鱷魚,“這一次即便我想要幫你也幫不了你了——你和詹姆,你們兩個之中必須要有一個爲這件事情負責。而不用我多說,那個站出來的人最後的下場將絕對不可能會好到哪裏去……我希望你能夠考慮好了再回答我。”

    “您的意思是什麼呢,先生。”卡爾問道,似乎依舊鎮定。

    “你是瞭解我的,卡爾,所以我也就不和你拐彎抹角了。”唐弗裏將一條胳膊放在了桌面上,身體傾向卡爾,認真的盯着他的雙眼,“我希望你能夠以家族爲重——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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