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小,沒有窗戶,像是個儲物間,或者地下室,反正不是專門給人住的臥房,但是卻被硬塞進來了兩個牀,他就坐在其中一個牀上。頭頂的電燈閃動着熾亮的白光,將屋內映的一片雪亮。
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男孩坐在另一張牀上,安靜的看着艾德。他留着一頭半長的黑髮,垂直的劉海遮擋住了額頭,鼻樑上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上身是一件黑色的普通夾克,渾身上下感覺不到一點活力。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艾德在看到他之後的第一眼就忽然心中一跳,像是在被一頭隱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存在窺探着注視一般。
“你醒了。”眼鏡男孩平淡的開口,聲音聽上去帶着一種不可思議的、天生的溫柔,像是在和一位不知道相交多少年的老朋友說話,而這位老朋友還即將的就要在自己面前死去,“你的頭還痛嗎?”
艾德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黏糊糊的,應該流了點血,但是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
“……湯米先生?”他試探性的看着眼鏡男孩問道,儘量讓自己顯得禮貌。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
“叫我湯米就好。”眼睛男孩點頭,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平緩,“您比我年長。”
艾德感覺自己快要受不了了。眼前的這個人在照片上看的時候是一回事,見了真人之後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感覺,就好像是一個在宇宙中流浪了很久的異地詩人一樣的奇怪和詭異,並不危險,甚至很讓人舒服,但卻不知不覺的將人拉入烏黑沼澤,一頭扎進去冒不出一個泡兒來。
他好像有點明白藝術官中的那個小魔女爲什麼會這麼着急的花大錢請他來找這個人了。這傢伙的身上的確是有着一種令人深陷、着迷、入魔的——沒法用言語明說的東西存在。
艾德盯着湯米。他比湯米大很多,大了起碼十歲,但是他卻看不透這個人。他很少遇到這種情況。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也他媽的鎮定過頭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湯米繼續平靜的說,“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有人委託我找你。”
“誰。”
“藝術館的某個人。”
“啊,”湯米低頭,扶了一下眼鏡,“莉莉絲小姐。”
“是她。”艾德點頭。他看着湯米,感覺他的眼睛黑的好像死掉的深潭。
“你是私人偵探?”
“顯而易見。”
“現在你找到我了。”湯米苦中作樂的笑了笑,“但是你也只能給我做個伴了。”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爲什麼要抓你?”
“不知道。”
“他們沒有對你說過什麼嗎,比如勒索之類的?”
“沒有過。”
“他們有問過你什麼嗎。”
“沒有過。”
“他們有和你說過任何話嗎?”
“沒有過。”
一問四不知。湯米就好像是一個被從西瓜地裏撿回來的小黑熊一樣什麼都不知道,而他也不知道是傻還是太聰明,面對這種情況臉上竟然也一點看不到着急。艾德抿緊了嘴巴,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於是他也什麼都不準備說了。
艾德順着窗口往外看了看,外面是一條窄窄暗暗的走廊,左邊是死路,右邊視角的盡頭可以看到幾級臺階。他們果然是在一間地下儲藏室中。好傢伙,冰激凌把這裏給專門改造成了小牢房。他確定他就算在這裏叫破喉嚨外面的街上也不會有人聽見,而他則會先一步的將房子裏的看守者給招過來。
“對於這棟房子里人員的情況,”他頭也不回的問,“你有什麼瞭解的嗎?”
“……長期駐留在這裏的只有一個人,”湯米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然後真的向艾德提供出了一些有用的情報,“另外有三個人每天特定的時候會過來一趟,看一看我。其中有兩人每天都不一樣,但有一個人每次都有他。是一個光着頭的大鬍子。”
“哦豁,光着頭的大鬍子哈。”艾德舔了下嘴脣,“他們每天什麼時候來?”
“不一定。”
“嗯,那麼就要撞一撞了。”
“什麼?”
湯米一臉茫然,顯然不清楚艾德的這句話意味着什麼。而艾德的臉上已經罕見的露出了源自於他血脈本性的那種沸騰燃燒的細小微笑。
“湯米先生,”他轉過身,對戴眼鏡的男孩輕聲的說道,“接下來,一定要聽好我對你所說的每一個字,好嗎。”
無論艾德說了什麼,湯米的反應總之都很劇烈。他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表示了拒絕,但艾德只花了三分鐘就說服了他。然後,一聲非常淒厲的慘叫聲穿透了整棟房屋,傳遍了每一個角落,連隱藏在夾縫裏的蟑螂都倉皇的向外逃跑了起來。
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從樓梯處響起,一個梳着背頭、穿着米色西裝的男人快速的一路向下衝到了地下室的鐵門外面,順着小鐵窗向着裏面看去。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湯米,兩條腿搭在牀上,腦袋臉朝下的栽在地上,雙臂大張,眼睛跌到了一旁。而另外一個穿黑西裝扎領帶的新囚犯則不見了蹤影。
“見鬼!”
米色西裝咒罵了一聲,從外面打開了鐵門,然後衝入了房間。不過還不等他徹底搞清楚情況,一隻手就忽然從側後方抓住了他的頸部衣領。早已經埋伏好了的艾德抓着米色西裝的米色西裝將他整個人甩了起來,狠狠的丟在了牆上。米色西裝的鼻子差點被撞扁,一時間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而艾德則是伸出胳膊一把環住了他的脖子,鎖住了他的喉嚨。
米色西裝奮力掙扎,不過被先手偷襲的他已經失去了先機,艾德的力量又大的嚇人,勒的他臉龐充血漲紅,眼球外凸,很快便喪失掉了全部的力量,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艾德將米色西裝軟軟的身體丟在一旁,拍了拍衣服身上的褶皺,臉不紅氣不喘,目光冷靜,遊刃有餘。他對着已經在地上爬起來重新戴好眼鏡的湯米比了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