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赫特帶着幾個家族裏的巡夜者,好容易才從路中央跑開,差點沒被活活踩死。
這些外來的傭兵軍團向來野蠻成性,當着黑石堡壘統帥莫里公爵家的大少爺,居然就這麼大膽策馬狂奔。
“什麼軍情?”德里赫特啐了一口,大聲吼道。
那人頭也不迴帶着令旗繼續狂奔,後面又一陣騎蹄聲追隨而來,德里赫特再也忍不住,抓住其中一個人的繮繩,生生將全副武裝的軍馬逼停。
黑石堡壘此刻還陷入冬暮節的狂歡中,在大街上縱馬太過危險了,德里赫特想警告這位傲慢的傭兵。
德里赫特剛想出言訓斥,卻見那人滿眼都是恐懼,佈滿血絲的瞳孔,睜大如同牛眼般。
“黑鐵軍團打過來了,就在十里外,數萬的黑鐵人舉着鋪天蓋地的火把。”
“冰雪天還是黑夜,那些人瘋了不成?”
在德里赫特的注視下,那個傳令兵嚥了口唾沫,強撐着繼續說:“我們被夾擊了,一股魔獸潮出現在我們的背面。”
四名穿着藍紅相間格子披風的衛士騎着高大駿馬,轟隆隆地經過,德里赫特認出那些人是前線守城的將官。
既然已經要開戰了,爲什麼這些將官不守着城牆,德里赫特連忙鬆開傳令兵,躲過他的戰馬順着街巷往城堡內的議事廳狂奔。
冬幕節的狂歡人羣變成了逃難的人流。
得到消息的黑石堡壘的普通居民,每個人都朝着同一方向前進,急着想在被魔獸潮包夾之前,從堡壘的南側逃離。
預警的鐘聲似乎越來越大,鐺鐺做響,不停撞擊每個人的心絃。
剛剛成爲史蒂文森家女僕的蕾娜加入人潮,她本應該留守在鹽井鎮的府邸中,不過酒館打算來黑石堡壘後,她執意要與她母親與堂哥查爾同行,她的腳被路過的人羣踩了一腳,冰雪天讓疼痛加劇,她拼命忍住纔沒尖叫出聲。
她緊咬嘴脣,繼續前行,她的母親拽着她的衣袖。
麥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看着所有人臉上都帶着慌張,擁擠着朝南門行走,母女兩被人流裹挾着往城外而去。
莫里公爵的隨身侍從之一,從巡夜者中提拔查爾,站在城牆上看見城牆下人流中的嬸子與蕾娜,
他忍住沒有大聲呼喚自己的親人,眼看着她們剛剛從青銅大門外走了出去,大門就被衛兵重重落下。
查爾舉着長近四尺,厚重橡木所制,表面有鐵釘的菱形盾牌,鬆了口氣。
一個傭兵士兵遞給查爾一面旗幟,查爾便將視線轉回,城牆的另外一端。
城外無盡的黑夜裏,依稀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獸潮正在緩緩朝這邊前行。
被安排南城牆防禦的查爾看着視線的盡頭,悄然嚥了口唾沫。
幾天沒刮的白鬍子蓋住了莫里公爵的下巴和兩頰,但他決非沒有剃刀。
他站在黑石堡壘最高建築的議事廳塔頂,下面則佔滿了等待命令的傭兵將官。
他的劍鋒閃着致命的光澤,看得出他的侍從沒少拿去幫忙打磨,劍口鋒利得血肉難近。
莫里公爵從絨毛大敞伸出一隻中戴着碧玉鑽戒的手,接過他的侍從遞過長劍。
劍身用形式特別,連柄長剛好夠一個成人手掌堪握,銀線雕鏤出一條狹長豎向貫穿劍身的紋理,劍柄護手如獵鷹翅膀。
莫里·史蒂文森揮舞着長劍,然後將劍遞給他的大兒子德里赫特,這個向來不受重視的長子。
“以開拓者子孫的名義,配戴這柄劍。將來手持的這柄劍替我復仇,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雕花銀劍固然漂亮,但在德里赫特作爲劍客感受到利劍的沉重,若讓自己的弟弟卡洛斯拿或許會更稱手。可她深知與下定決心的父親爭執徒勞無功,因此什麼也沒說。
“帶着這些人家族之人離開黑石堡壘,去劍師港繼承史蒂文森家族的公爵爵位,以我腐朽的肉身換來丟失的爵位,我也有臉去見死去的先輩了。”
“父親!”德里赫特·史蒂文森激動的握緊大劍跪下。
“守護家族與你的弟弟。”
銀髮男人擺擺手,轉身面向議事廳陽臺下方,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舉劍致敬。
“爲御光帝國和榮耀而戰!”
黑石堡壘統帥莫里公爵站在露天陽臺上,高喊。
下面的傭兵將領得到指示,鼓動起來。
“爲御光帝國和榮耀而戰!”
“爲御光帝國和榮耀而戰!”
“父親!”德里赫特咬着牙低聲呼喚,兩手緊握鎧甲的腰帶,不住地顫抖。最後,轉身漫不經心地朝他的父親做了個敬禮的動作,帶着親隨從後面離開。
黑石堡壘之戰正式拉響的時候。
德里赫特帶着百人衛隊騎馬舉起重盾,從黑石堡壘南門突圍。
此時洛亞大道方向,堡壘的北門上方,已經被潛伏在峭壁上的蝙蝠騎士團突襲之下攻陷,漫天的黑鐵矮人軍團集結在北大門,等待着大門的開啓。
而來自羅德尼山脈遠道包夾的魔獸潮,已經接近南城牆不足一英里,前鋒銀狼魔獸更是迫近到半英里的地方,開始捕獵突圍逃亡出來的人。
當看見德里赫特的百人騎從南門衝出時,一羣銀狼魔獸便嚎叫着,眼中閃着猩紅的光芒,朝舉着火把突圍的騎士隊伍狂奔突襲。
德里赫特的騎士出南門後,便毫不猶豫的全力御馬朝東邊狂奔,銀狼魔獸羣在後追趕。
在黑夜裏,銀狼比武裝馬的速度高出不止一截。
很快,雙方便展開白刃戰。
德里赫特揮出一劍,但一頭壯碩的三級魔獸頭狼猛地後跳,躲到攻擊範圍之外,銀劍劃過空氣。
又一頭二級銀狼從一側躍起,德里赫特高舉護盾,將那狼拍飛。
銀狼的敏捷極強,不斷緊隨着騎士隊追殺,尋找每一個空隙偷襲。
周圍不斷有人慘嚎着,在黑夜裏被銀狼羣偷襲掉下馬匹。
百人的隊伍不斷銳減,火把迅速減小。
“南門破了。”這時有人悲憤大喊道,“黑石堡壘被攻陷了!”
德里赫特悚然一驚,遠遠的朝後方看去,頓時眼神一陣迷離,面獸潮,南北的守衛傭兵堅持了不足一個小時,那北門又會是何等慘烈,想到父親,德里赫特腦中一陣恍惚。
爲了家族這樣做值得嗎?
很快,刀劍的金屬交擊將德里赫特拉回現實。
他劍盾並用,攻勢猛烈,他想起來自己也同樣深陷險境,需要繼續突圍。
爲了不讓父親白白犧牲,繼承他的遺志,他也必須活着前往劍師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