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媚兒離世,發喪後,朝中大臣紛紛登門,勸榮親王梁淵節哀順變。

    風府,風瀟院。

    阿沁從門外進來,微蹙眉頭道:“小姐,榮親王王妃葉媚兒昨日下午離世了!”

    風沅芷訝色一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麼?”

    阿沁接着說道:“昨日下午酉時,榮親王府的僕人見榮親王將王妃抱進府裏,臉色蒼白,面無表情,彷彿失了魂,江太醫匆匆跑去看王妃的情況,卻發現她早已斷氣,身體也早已發涼了。”

    風沅芷心頭一震:昨日中午我纔剛和他見完面,下午王妃就離世了!

    風沅芷漸漸亂竄的思緒被拉回來,眉頭緊皺道:“榮親王王妃昨日下午便已離世,爲何今晨才發喪?”

    阿沁幽幽嘆氣,氤氳的眼眸哀哀看向風沅芷,說道:“聽說榮親王昨日下午抱着沒了氣息的王妃回榮親王府後,一直讓王妃躺牀榻上,不準任何人發喪,也不讓任何人碰她,自己一個人坐在牀榻前,哭了整整一夜沒合過眼,一直守着王妃守到天明。”

    風沅芷顫動着眉毛看向窗外,窗外的正微微吹着春風,滿樹的杏花隨風搖曳,風沅芷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暗褐色的樹枝上。

    貴妃娘娘餘霜默親自去了榮親王府,朔秋扶着她走進門大堂時,見梁淵正在棺木前垂着頭,虎目般的眼睛紅了一大圈。

    餘霜默驀然眼色一沉,幽幽嘆了一口氣。

    梁淵察覺有人進門來,擡起頭來,疲憊的目光與餘霜默眸色深沉的眼睛相對,連忙起身行禮道:“兒臣參見母妃。”

    餘霜默神色黯然,擡起手來輕撫梁淵那張憔悴不堪的臉,又是心疼又是憐惜,蹙眉道:“淵兒,媚兒受苦,你也受苦了!”

    一個月後,落塵河畔。

    落塵河畔這日依舊下着濛濛小雨,朦朧雨霧中撐着油紙傘的風沅芷聽聞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地轉過身,漆黑的眼眸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風沅芷輕聲說道:“你來了?”

    同樣雨中撐傘而來的梁淵微微頷首,開口道:“是,我來了。”

    風沅芷輕輕擡腿,往前走了幾步,微風吹散她頭上的三千青絲,風沅芷擡起左手輕輕捋順了被風吹亂,而打在臉上的長髮,睫羽輕顫,微微擡眸,目光落在了梁淵疲憊的眼睛上,開口道:“王妃之事,我聽聞了。”

    梁淵眼中劃過一絲苦澀,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你都知道了。”

    “一個月前,侍女聽聞消息,便走來告知來我,榮親王王妃,向來以賢惠大方聞名,皇上也頗爲欣賞她的賢惠,曾聽聞她對王爺用情至深,待王爺如此情深的女子,現下卻是永遠的走了,沅芷心中也甚是悵然。”

    梁淵神色黯然,道:“她離開的這些天,我彷彿回到了還未遇見她的那些年,那段苦練戰鬥技能,所有心酸和苦累都要獨自承受的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從前她在時,每次到了艱難時刻,一想到她我都會笑着撐下去,每每在戰場上廝殺,中了敵軍的刀箭而性命垂危,我一想到她,就會奮不顧身的站起身來一路殺出去,可如今她不在,我又何來這樣的勇氣。”

    風沅芷靜靜聽着,兩人靜默良久後,風沅芷開口說道:“一淵,這幾日我曾想過去榮親王府看看你,可我聽聞你對所有登門勸你節哀的人都避而不見,我便沒去。”

    梁淵輕輕揚起嘴角,道:“本來在榮親王上甚是憂鬱,今日出來走走,尤其見到你後,便覺沒那麼憂鬱了。”

    “沅芷何德何能,能讓榮親王減憂鬱,一淵若是心情不舒暢,沅芷願多陪一淵走走,散散心。”

    梁淵幽幽嘆氣,道:“再陪我走走吧。”

    兩人一同在河畔行走,風沅芷道:“兩三年前,我曾和你一樣經歷着喪親之痛,我娘離世後的那兩年三年裏,我幾乎每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用了兩年時間,才走得出來,對於你的悲慟,我能感同身受。”

    梁淵微微揚起嘴角:“沅芷,我能認識你,真好。”

    風沅芷突然止了步,看着梁淵說道:“一淵,不論如何,我們都是朋友,朋友就該相互關心,你若有何心事,沅芷願聞其詳,默默陪伴。”

    梁淵走到風沅芷跟前,伸出雙手,將風沅芷輕輕攬入懷中,道:“謝謝你。”

    風沅芷擡起手,輕輕將梁淵推開,微微笑道:“一淵,你曾說青庭湖畔桃花開得正盛,我還知道有一個地方,桃花開得也很盛,我帶你去看看如何?”

    梁淵微微頷首,道:“嗯。”

    慶州,桃園。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開得正盛,不曾灼傷人的眼睛,最適欣賞,可若枯去便添了愁緒,人在時不覺何異,離開後才覺滿心惆悵,可再惆悵,也回不了從前的時光,滿樹花瓣落地化成泥,便會有新的桃花盛開,王爺,身邊人離去,過往的時光既回不去,何不放下,新的時光裏,還有期待你過得安好之人,怎的要辜負這些人呢。”

    梁淵幽幽嘆氣,頷首低眉:“你說的是,王妃雖去,她亦定希望我過得安好。”

    風沅芷眸色轉深:“一淵,還有那些真正關心你的人。”

    落塵河畔細雨漸停,二人收了傘,看着落塵河流方纔還被雨水打得散開的水紋漸漸消失,河流中的魚正揚着頭吮吸落塵雨後新鮮的空氣。

    梁淵轉過臉,看着風沅芷道:“沅芷,我自小生在皇宮,沒有朋友,十八歲被封了榮親王,娶了媚兒,也是從那一年開始便開始去了關外,很少回家,我那些好兄弟,死的死,傷的傷,每三年回一次京都,每回一次京都,只有帶了赫赫戰績纔會有朝中人惦記,如若沒有戰功,回來也是受盡白眼,便覺自己除了王妃與母妃便沒人真正關心自己,只有去了關外,纔有真正懂得自己的人,可我卻辜負了王妃甚多,若要找出真正關心我的人,除了母妃,我連自己也不知到底誰才真正關心我。”

    風沅芷道:“即便不爲了他人,又何不只爲了自己過得安好。”

    兩人走近河流,看着水中兩人的倒影,梁淵笑了笑,道:“謝謝你,和你在一起,我心情舒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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