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用筷子挑了一碗,兌湯,又以青蔥香葉點綴。
“來,你們誰先喫!”
孟離將麪湯遞了出去,衆人面面相覷,就好象商量好一樣,誰都沒有去接。
正準備狠狠打臉的孟離,見到這一幕,有些站不住了。
“喂,你們這樣可就有點過分了。”
“不知這碗麪,可否讓在下一嘗!”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有一聲傳來。
衆人聞言一驚,紛紛向院外看去,就見一白衣公子,在一名白髮老者陪同下,從前廳位置,緩緩走了進來。
白衣男子雙手抱拳,笑道:“剛纔在門前經過,聞到院內香氣正濃,便不請自來。若有打擾之處,還望諸位多多包涵。”
白衣少年,風度翩翩,一言一行皆有禮法,尤其是那發自肺腑的真誠,很快便引起重人好感。
“兄臺客氣了,這碗魚湯麪你請便。”
孟離取了一雙筷子放在碗上,雙手將熱騰騰的面遞過去的同時,偷偷打量起這位不請自來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略微年長於他,從面相上來看,應比他大上兩三歲。
白衣勝雪,肌膚也勝雪,劍眉星眸,目光深邃,甜甜的笑容中透着一絲憂鬱。
手中提劍,劍寬兩指,配一純銀劍鞘,上無半點點綴之物。
他的劍,彷彿已與他的人融爲一體,即便吃麪時,也沒有將劍放下,期間,白髮老者見他吃麪不便,特意上前以雙手捧碗,但卻被少年搖頭勸退。
少年一手握劍,以小臂和胸膛將碗夾住,另一手持筷,夾面而喫。
他的動作很輕,以筷子挑起麪條,一根根將其放進口中,慢條斯理,斯斯文文。
他就這麼一根接一根的喫,不停頓也不說話,吃完麪條,又將碗中的湯喝淨,一滴不剩。
“多謝款待!”
吃完麪的白衣少年,將空蕩蕩的碗轉交給孟離。
衆人見他表情平靜,紛紛露出好奇。
到底是個什麼味道?
卜玉看看那一滴不剩的茶色麪碗,突然有些後悔。
早知道剛纔就不裝什麼矜持了!
孟離接過空碗,笑問道:“這碗魚湯麪,兄臺可還滿意?”
白衣少年淡淡道:“很不錯!”
白髮老者聽到這一句,立刻上前一步,取出一張印有大通錢莊字樣的百兩銀錢,遞向孟離道:“這是我家主子的面錢,公子請收下。”
大通錢莊通南北!
作爲橫跨兩國,在兩國重要城市都設有站點的大通錢莊,也是被世人公認的第一錢莊,由此錢莊開具的銀票,不僅能在南唐內通行,即便到了北梁,也一樣有效。
不像有些錢莊,開具的銀錢,只能在南唐境內流通。
因爲大通錢莊地位超然,通常也只與名門望族合作,就說這界水城中,便只有那七個一流家族,才能將銀子存入錢莊。
這位白髮老僕,隨隨便便就取出一張大通銀票,身份必然不簡單。
孟離沒有在意這些,而是看着對方皺起眉頭。
這位老先生,聲音尖銳,似在刻意壓抑,就像一把嗆毛鐵劍被指甲重重劃過,讓他很不舒服。
年少多金的劉大少,也許用錢砸人砸慣了,最看不得的就是被人用錢砸!
白髮老者面無表情道:“我家主子既然覺得不錯,這碗麪便值這個價錢。”
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一百兩銀子的一碗麪,你倒真是敢說!
胡不歸若有所思道:“據我所知,咱們南唐被公認爲天下第一面的就是中州城最正宗的錦繡面,不知公子可嘗過。”
白衣少年道:“中山食府的錦繡面十兩紋銀一碗,在下喫過幾回,倒也物有所值。”
卜玉像是聽懂了什麼,迫不及待道:“你剛纔喫的這碗麪,比那錦繡面又如何?”
白衣少年看着孟離,笑道:“這位公子的魚湯麪,面滑湯濃,將魚湯麪特有的鮮字發揮到極致。在我看來,更勝那錦繡面十倍。”
卜玉不敢置信道:“這碗麪真的值一百兩銀子?”
白衣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向孟離,感慨道:“魚湯麪本是一種很普通的面,但你卻在其中加了一樣東西,讓這碗麪昇華到新的高度,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青稞果的穀皮。”
孟離驚訝道:“我往麪粉中參雜了青稞果的穀皮,用以提升口感,想不到竟然被你猜到了!”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在麪粉中參雜穀皮,是北梁常用的做法,公子去過北梁?”
北境山脈衆多,耕田稀少,穀物十分緊張,生活在北梁的老百姓,很少能喫到細糧。
最早時,參雜穀皮,也是爲果腹不得已而爲之的舉措。
孟離搖搖頭道:“我沒到過北梁,但我父母卻去過,這魚湯麪就是由我母親所改良。”
白衣少年暗道果然,扭頭對白髮老者道:“曲老,這位公子在麪湯中融入的感情,可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將銀票收起來吧,莫要玷污了他。”
白髮老者收起銀票,一句話都不多說。
白衣少年感慨道:“公子的魚湯麪倒是讓在下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回憶,若是能經常喫到就好了。”
孟離笑道:“這有何難,兩日之後我將再次開辦麪館,閣下若是想喫,隨時可以過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兩日之後,易某定當前來。”
從宅子裏出來。白髮老者亦步亦趨跟在少年身後,感受到少年越來越快的腳步,老者臉上生出一抹笑意。
“王爺的心情似乎不錯!”
聽到老者的稱呼,年紀輕輕卻已經貴爲王爺的白衣少年,板起臉,佯怒道:“曲總管,跟你說了多少次,在外面就不要這樣稱呼我了。我現在是易公子。”
“是,易公子。”
易是皇姓,南唐國便是老易家的天下。而此時走在界水城喧鬧街道上的白衣少年,其實就是當今帝王治文帝僅剩的兒子。
南唐國治文帝,文韜武略,爲南唐文武第一的帝王,譽有聖王之民。
治文帝雖爲一國之君,但這一生卻只有一位妻子,也就是早已亡故的安陽皇后。
安陽皇后這一生共爲治文帝誕下兩名皇子。